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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广义相对论(4)

 

「上次的那个nv孩si了。」放下手机,叶千泽小声说道。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叶千泽突然激动地大吼:「一个人si了耶,就在我们面前,我还试图救过她,你怎麽能怎麽能一副事不关己呢?」

程昊云皱着眉头,望向他的表情一言难尽,一句话也没说。

「呵!」叶千泽冷笑一声,「对吼,你说过的,这是她的命运对吧?我们无法挽回什麽,所以当时我在做cpr时,你站在後面觉得这一切都是笑话吧!」

相b於叶千泽他激动的模样,程昊云反倒一脸平静,一把抓住他高举着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此刻,程昊云的眉目间隐约带着点胜利的滋味,他g起嘴角,一字一句缓慢且清楚地说:「你不是不相信拉普拉斯恶魔吗?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麽?」

叶千泽猛地回过神,瞬间面红耳赤,他大力甩开程昊云,这次倒是很轻易就逃了出来。

倔强地抬头看了一眼,程昊云竟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就像是这一切全在他的计画之中,令叶千泽顿时无地自容。

他立即转过身朝房间走去,不知道怎麽的,叶千泽有一种是自己夹着尾巴溜走的错觉,但他分明没做错什麽啊!

关上门的前一刻,他顿了一会儿,最後才小声地说了句:「我刚刚的态度不好,抱歉。」

坐在床边,叶千泽双手交叠撑着额头,望向地板的眼神满是茫然。

刚才程昊云的表情是多麽的冷淡,听到nv孩si亡的消息依旧面无表情,就像是早已经历太多,对於一切已到了波澜不经的程度。

拉普拉斯恶魔究竟研究到什麽程度了?

自己明明是不相信的,但随着巧合一件一件发生,这一切还只能说是巧合吗?

「喵!」

薛丁格突然一把跳到他的腿上,吓了叶千泽一大跳。

在看清是自家小可ai後,叶千泽笑着顺了顺牠背上的软毛,看着牠嘴里叼着的东西讶异地问:「这是你的新玩具啊?」

「喵呜!」薛丁格放下口中的沙丁鱼布偶,高兴地叫了一声。

究竟是谁给牠买的,不用叶千泽多想也知道。

放眼望去,不难发现四散在各地的新猫粮和新玩具,不只如此,还有很多送给自己的要价不斐的小火车。

虽然程昊云没有特别说,但这些东西又不会无x繁殖,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叶千泽双手一摊,把自己摔进身後那张柔软的大床,一旁简易层架上放着几本他从家里带来的书,因为受到震动,夹在书中的一张长方形纸条不经意地飘落下来,刚好落在叶千泽身旁。

叶千泽坐起身定睛一看,正是那年程昊云送给自己的霍金演讲票券。

这麽多年过去,他自己的那份依旧完好无缺,当年在演讲前几个礼拜,两个人因为一顿争执不欢而散後,他就再也没见过程昊云了。

而那场演讲,他到最後都没有去听,就怕在那里遇到程昊云,他怕自己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会心软。

但也不知道为什麽,这麽久了,他就是狠不下心把票丢掉。

望着这张不合时宜,保存特别良好的票券,叶千泽心想:「他当时有没有去呢?」

举起手中的票券,头顶上明亮的灯泡映着薄薄的纸张,将叶千泽五官立t的面容jg准地切成一黑一白。

y影下方,叶千泽叹了口气。

「程昊云,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客厅内,程昊云望着他紧闭的房门,心里头不愿回想的回忆自动涌上心头。

他对於刚才挑衅对方的行为感到後怕,就怕叶千泽一气之下又逃走了。

五年前,他们也像刚才那样有过一顿剧烈的争吵,那时两人血气方刚,谁也不愿意先退一步。

如果程昊云知道之後会发生的事,自己当初怎麽也不会让叶千泽就这样夺门而出,也绝对不会就这样,什麽也不说就默默离开

「你骗人,你说的都是假的!」

小小的学生套房内,程昊云用尽全力朝着叶千泽大吼,中央的矮桌受到两人战火的无情波及,被可怜地掀了个四脚朝天,原先随意摆在上头早已堆积如山的笔记纸,也因此而四散各地。

叶千泽手里抓着那本墨绿se的厚笔记本,激动地回道:「我说了,拉普拉斯恶魔是错的,这点在二十世纪量子力学出来後就被证实了。」

「是因为最近几次模拟的结果误差太大吗?你告诉我哪里错了,我马上修,我现在就改!」程昊云抱着笔电,双手因为过於激动而不住颤抖。

他这几天有感觉到叶千泽好像总是心不在焉,以为是因为这几次验证的结果都不太理想,但怎麽也想不到叶千泽是对於整个实验,乃至於一开始他亲自提出口的理论都全盘否定。

「我刚刚也说了,拉普拉斯恶魔有个根本x的错误,这点就连薛丁格、ai因斯坦都曾因为不愿承认而做了很多实验去验证,但他们却是越验证,越是证明了拉普拉斯恶魔的荒谬x。」

叶千泽用力地把墨绿se笔记本往地上一摔,就像是在否定掉两人这几个月来的心血。

「不要这样。」程昊云立刻蹲下去捡了起来,满脸心疼,他举起手极力安抚着叶千泽激动的情绪。

「一定是哪里误解了,不要说我们做的全是错的,也不要说你提出的理论是错的,好吗?」

心里深处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叶千泽用力咬了下嘴唇,知道是自己对不起程昊云。

拉着对方陪自己研究,等他也不顾一切栽了进来後,再突然告诉他你相信的这一切全是假的。

但叶千泽知道如果此时心软,反而是在耽误对方,至少现在放弃还不晚,他们还没有失去太多。

叶千泽无情地挥开他的手,向後退了一大步,他双眼通红,语气决绝地说:「程昊云,你就是要坚持这一切都是对的吗?」

「对,我们的研究没有错。」

此刻,叶千泽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边了,他打开大门向外走了一步,离去之前回过头的表情似是有些眷恋,看向满屋子的惨况,以及被留在书堆中表情呆愣的程昊云,他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关上门前的最後一刻,他狠下心做了结论。

「我们都先各自冷静一下,如果你之後还是坚持要研究拉普拉斯恶魔,坚持相信命定论的话,那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次,叶千泽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了。

程昊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想把这一切当成是一场恶梦,但此刻散落在屋子各个角落,曾经乘载着两人满腔热血的笔记纸,被r0u烂、被撕碎,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

你该醒了!

不是从今晚这场恶梦中惊醒,而是从几个月来的这场荒诞不jg的美梦中醒来。

程昊云r0u了r0u发红的眼角,深x1一口气後重新唤回一丝jg神,他蹲下去将四散各地幸存的纸张分门别类整理好,然後将被撕烂的纸屑一口气扫进垃圾桶中,再将垮下来的书墙依照记忆里的顺序一个个叠了回去。

就像一直以来常做的那样。

最终,他将小套房中央那张便宜的黑se矮桌扶正後,房间又再度恢复原状。

纵使他已经极力还原了,但程昊云依旧觉得还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墨绿se笔记本,因为刚才被叶千泽用力地摔在地上,角落不小心压出了一条摺痕。

程昊云不断来回用手指抚平,望着这不再完美的笔记本,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寂寞的神情。

最後,他犹豫了一会儿後,还是带着笔记本一起离开了。

就算叶千泽放弃,纵使只剩自己一人,他也绝对要把算式完成,他要证明叶千泽最初的想法并没有错!

几个礼拜後,霍金演讲的那天,程昊云准时到了会场,他站在门口仔细盯着一个个进场的宾客,就是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银发绿眼的他,程昊云有自信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来。

「同学,演讲要开始了,你要进去吗?」接待人员礼貌地朝程昊云问道。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程昊云摇摇头,微笑着说:「不用了,谢谢。」

直到演讲结束,宾客们三三两两离场,程昊云踮着脚尖在拥挤的人群中张望,依旧没有看到他在等的那个人。

那晚,程昊云特别绕去了叶千泽的租屋处,那栋住了很多学生的五层楼老公寓。

六月底,正值大学毕业季,到处都是忙着打包家当搬出或搬入的学生,叶千泽门前也堆放了好几个大纸箱。

程昊云站在门口不发一语,老旧公寓楼梯间的灯光昏暗,他整个人包裹在y影之下,表情晦涩不明。

「你要走了吗?」程昊云怅然地说。

楼梯上方,房东太太探出头好奇地问:「同学,你是来找人的吗?」

「这户要搬走了吗?」

「你是说叶同学啊?他租约只到这个月,再过一周就要搬走了吧!你是来看房的吗?」房东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转过头,程昊云笑了一下,然後礼貌地说:「对,他这间之後租出去了吗?」

「还没还没,我们这很便宜的,同学可以考虑看看啊!」

两人愉快地谈了一阵子後,房东太太高兴地和程昊云道别并准备走回楼上,突然眼角余光瞄到什麽,又出声叫住了他。

「同学,那是你忘的东西吗?」房东太太指着叶千泽门前纸箱上,那本多出来的墨绿se笔记本问道。

顺着他的指间看过去,程昊云抬起头,嘴角带着微微笑意。

「不是,那是这间住户的。」

隔天上午九点,叶千泽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确认程昊云不在後松了一大口气。

简单梳洗过後,他拖着脚步走到了餐厅。

金hse的光线透过大片落地窗斜照进来,像是聚光灯般不偏不倚落在餐桌上头,将上方整齐摆放好的早餐,又镀上了一层迷人的se泽。

看起来就要价不斐的餐盘上,摆着两片烤得金hsu脆、恰到好处的手作吐司。

吐司旁是肥瘦相间的进口高级培根,油亮的表面撒上几粒香气四溢的黑胡椒,搭上刚好五分熟的太yan蛋,叶千泽忍不住t1an了t1an嘴唇。

旁边,还摆了盆五颜六se的生菜沙拉,莴苣、熟番茄、小h瓜、蘑菇、红椒、西洋芹菜、葡萄乾,新鲜得就像是早上才从菜园里摘下来似的。

餐盘下方压着一张便条纸:「昨晚的事很抱歉,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不能不吃早餐。」

这顿丰盛早餐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叶千泽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某大老板收留人,不只管住还管吃啊!

甚至这顿早餐,蛋白质、脂质、醣类,就连纤维素都控制得恰到好处,看来这科技业大佬挺关心他的健康,不知道天洋科技底下那些年轻卖肝的员工们,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原地呕si。

叶千泽看了一眼,原本不屑一顾,倔强地打算故意不吃,但肚子发出的哀嚎还是让他身t先於脑袋行动。

「我是不想浪费食物。」他无奈地一把拉开椅子坐下,嘟着嘴说:「谁叫它们看起来这麽好吃呢?」

顺手打开电视,上头nv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晨间新闻。

「昨晚,台北市信义区某黑衣男子,於路上随机从背後刺杀王姓外送员,以弹簧刀在一分钟内速t0ng十八刀,刺穿x膛、手腕、大腿,经过抢救後依旧回天乏术,嫌犯至今仍未落网,请附近民众格外小心」

叶千泽喝了口冰牛n,摇摇头道:「竟然还没抓到人啊!阿言那家伙真是现在世道竟然沦落到走在路上都有生命危险,真是可怕。」

吃过早餐後,叶千泽拿出那台高x能笔电,盘腿坐在沙发上立即写起了演算法,昨天虽然和程昊云有顿不愉快的争执,但老实说,他也确实带给了自己不少灵感。

叶千泽对着键盘一阵敲敲打打,此刻势头正顺,他有自信没多久就能将演算法的法地闪烁着。

灯光下,程昊云冷冽的脸孔也随之忽明忽暗,这场地震非常大,可以说是他有记忆以来遇过最大的一次。

程昊云恍然大悟,不禁打了个冷颤想道:「这就是会有三十二人si亡的原因吗?」

河谷边的山丘穿来阵阵慑人的低鸣,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从山顶上崩落,场面惊心动魄,程昊云面上一黑。

那里,他还没找过。

地震摇得很大,但程昊云却是一秒都等不下去了,他直接踩着歪七扭八的脚步往山里冲去。

才刚进步道没多久,一眼就看到趴在悬崖边的叶千泽,上半身向外垂吊在半空中,一只手向下抓着一个人,另一只手紧抱着身旁的树g。

不知道他维持这种姿势已经多久,叶千泽看起来t力透支,g住树g的手越来越松,整个人正一点一点往悬崖边滑动,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场面可谓是岌岌可危。

「叶千泽!」程昊云大叫了一声。

叶千泽惊讶地转过头,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刻如释重负,但正当他以为总算是得救了的时候,一颗巨大的岩石正以飞快的速度,从身後陡峭的山崖上滚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朝挂在悬崖边的两人滚去。

程昊云脸se剧变,吼道:「叶千泽,放手!」

瞥向身後的巨石,叶千泽脸se苍白却异常的坚定,他朝程昊云笑了一下。

「我不放手。」叶千泽倔强地说:「那封信说这人会si,我si也要救下他,证明你的算式是错的。」

「不对,你们两个都会si啊!」程昊云不断地摇头,几乎是要疯了。

叶千泽不知道预知信的内容早已更改,结局是他们两个人都会si,他什麽都没有办法改变,拉普拉斯恶魔就连叶千泽的这份执着都计算进去了。

人在危急的时候肾上腺素会剧烈分泌,叶千泽也是如此,t内深处突然涌上一gu力量,他摇晃了一下抓着人的手臂,顺势将他往斜上方一抛。

「程昊云,拉住他!」叶千泽大叫。

用不着程昊云出马,那人就趁着上抛的势头,伸长了手抓住悬崖边的石块,费尽全力爬了上来。

叶千泽在将人抛出去之後,因为反作用力的关系,整个人向另一边猛力滚了出去,但他早已力竭,再没有一点力气可以抓住任何东西了。

在掉出悬崖边的那一刻,叶千泽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理论——封闭类时曲线。

那是广义相对论场方程式的「副作用」之一,过往这常被用来解释时空旅行,亦即我们就算可以改变过去,但事件结果永远不会改变,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因为我们现在的结果,即是过去不断变动後所得出的结论。

濒si之际的叶千泽突然想到,这是不是也能用来解释未来呢?会不会拉普拉斯恶魔也是遵循着这套理论呢?

对於未来的人来说,现在的自己即是那个改变过去的因子,就算他可以提前预知未来做出改变,但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原本si的会是那个男人,但现在只不过是换成叶千泽而已,si亡人数没变,到头来他确实亲手改变了什麽,却好像什麽也没改变。

「啊,这样我算不算是打破命定论了呢?」

叶千泽笑了一下,他好不甘心,他还没向程昊云证明拉普拉斯恶魔是错的啊!

「抓住我!」耳边隐约传来某人的大喊。

叶千泽心脏一跳。

不可能,程昊云不可能来救他!

「叶千泽,抓紧了!」这回他听得更清楚了,确定这并非将si之际所产生的幻觉。

像是印证这个猜想,失重感也随着这声呼喊烟消云散,叶千泽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他不可置信睁眼往上一看,惊见程昊云整个人趴在悬崖边,右手紧握住自己的前臂

「为什麽?」叶千泽茫然地问。

程昊云没多作回答,只是猛地发力将他一口气拉了上来。

劫後余生的叶千泽脸se惨白,神情呆滞瘫坐在地上,呼x1急促,x口不住剧烈颤抖,他刚才一度以为自己已经si了。

一旁,程昊云心有余悸地看向叶千泽,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成功把人救了上来。

「怎麽会?怎麽可能?」程昊云脑中有个声音不断质问自己。

他缓缓抬起手,轻触了一下叶千泽的耳侧,此刻,指尖传来的温度才让他深刻t会到,叶千泽确实还活着,就在自己眼前。

确信了这一切後,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整个人扑上去将他大力拥入怀中,程昊云抱得很紧,紧到叶千泽几乎要喘不过气。

叶千泽小小挣扎了一下,但在感受到背上那双剧烈颤抖的手臂後,他忽地一愣,偏过头看向程昊云埋进自己肩膀上的那张脸。

那双一向清冷的眼眸,竟也会如此的旁徨不安。

那个在面对将si的nv孩,可以说出「si亡就是她的命运」这种无情话语的人,竟然也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

叶千泽不是第一次看过这种眼神,他就算再迟钝,但也不傻,他知道这代表了什麽。

小时候他从单杠上摔下来,爸爸第一时间冲过来抱着自己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表情。

五年前飞机失事当天,坐在身边的妈妈在整架飞机冲进湖里的那一刻,也是用这种表情将自己的头紧紧塞进她的x口,下意识地用r0u身护住了他。

那是在危及生命的关头,面对自己挚ai的人会露出的神情,那是无法控制,是骗不过任何人的。

叶千泽笑了一下,然後也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背,紧紧地抱住程昊云,程昊云抱他有多用力,他就有多用力。

将下巴靠在程昊云隐隐颤抖的肩膀上,他开口问道:「你为什麽要救我?」

耳边,程昊云用低沉的嗓音轻声说道:「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哈,你不会说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叶千泽忍不住笑了出声。

程昊云拿他的话来回答,那他也要拿程昊云自己的话堵他。

程昊云忽地愣住了,看着眼前被叶千泽救上来的男人顿时哑口无言,两个人都没si,本来就是这样吗?

一愣一愣地盯着刚才救起叶千泽的手,他茫然地想:「拉普拉斯恶魔是我亲手打破的吗?」

恍然想起前阵子在科技会上和叶千泽重逢那天,他微笑着朝自己问道:「你到现在,还是相信命定论吗?」

五年来这个答案分明不曾变过,但此时此刻,程昊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命定论,对自己写出的拉普拉斯算式感到怀疑。

心里头彷佛有什麽东西受到动摇,程昊云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他只是一直觉得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命定论,那就真的什麽都不剩了。

两个人离开步道回到饭店,简单冲了个澡後,就疲惫地躺进那张大床。叶千泽悄悄翻了个身,这回,程昊云总算是没睡得那麽过去了。

他笑了一下,看着程昊云的背影忍不住再度问道:「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房间内一阵沉默,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叶千泽以为程昊云已经睡了,正打算闭上眼睡觉时,突然,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只见程昊云的身t微微缩了一下,然後他伸手将棉被拉过去一些把整个人埋了进去。

结束一连串的动作後,棉被里头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没有。」

早上醒来之後,他们才从新闻上得知谷关山区因为连日大雨造成山顶土石松动,因此昨晚的那场大地震,不幸引发了一小部分区域山崩,将下方来不及逃难的村民一瞬间活埋,总计三十人si亡。

全台各地虽然也或多或少传来零星灾情,但都没有像这边这样,一口气si了这麽多人。

叶千泽滑着自己昨晚忘在床边的手机,这才发现今天凌晨刚过十二点没多久,手机上有传来新的一封预知信,si亡人数为三十二。

三十二?

叶千泽瞪大眼睛确认了不是自己眼花後,瞬间兴奋地睡意全消,他激动地抱着棉被在床上滚来滚去,狠狠地把自己裹成了一根寿司卷。

终於,预知信大错特错啊!

所以自己果然是成功改变了命运吗?

三十一人先是因为自己半夜跑了出去而变成三十二,但又因为自己选择救人而变成三十一,最後再因为程昊云救了他最终变为三十。

但b起这个,叶千泽觉得更重要的事情是,这趟总算是确认了程昊云和预知信上提到的si亡无关,因为就算他再怎麽神通广大,也无法亲手促成地震的发生,更无法酿成特定山区土石崩落,还jg准地将si亡人数控制在三十人。

幸好,程昊云还是那个程昊云。

自己早该相信他的,不,或许打从最一开始,就已经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了。

舟车劳顿总算是回到了程昊云家里,叶千泽一进门就直接扑进客厅的沙发中,才刚躺下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喂?」他的语气慵懒,带着点微微鼻音。

「你还在睡啊?」苏振言诧异地问。

「没,刚回家。」

「那刚好,你晚餐还没吃吧,我等等去你家找你,上次说的还欠你一顿啊!」

愣了一会儿,叶千泽才心虚地说:「我现在不在我家。」

「啊?不在你家?」苏振言恍然大悟,「等等,你该不会还住在那个执行长那?」

「对。」叶千泽笑了一下。

苏振言疑惑地问道:「你家不是早就调查完了吗?g嘛不搬回去。」

叶千泽撑起上半身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一旁帮薛丁格补猫粮的程昊云,嘴角g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舍不得回去嘛!」

苏振言顿时无言以对,只好无奈地换了个话题。

「对了,昨天已经成功起诉上次那个杀人犯,只是不知道为什麽,原本有意愿要帮他辩护的律师都突然改口,现在完全找不到人,到时候开庭可能只剩公设辩护人了。」

叶千泽疑惑道:「怎麽可能都没有人?就算是帮连环杀人犯辩护,也不至於会这样吧?」

「我也是听来的,好像是有人在背後施压,也不知道是什麽打算。」

「喔,有人施压啊!」叶千泽瞥了眼程昊云,「那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挂掉电话,叶千泽朝着一晚没见的小可ai拍了拍手,「薛丁格,过来!」

相b於他热情地呼喊,薛丁格对他这个亲爹毫不赏脸,整个人缩在程昊云脚边,一边讨0,一边埋头吃着大餐,一眼都不愿意分给他。

叶千泽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气急败坏地说:「程昊云,你什麽时候跟薛丁格这麽好?」

程昊云温柔地顺着薛丁格背上的毛,笑着道:「很简单,给牠吃好住好,就舍不得离开了。」

「喔。」叶千泽先是随意地附和了一声,但他越想越不对劲,忽地跳了起来,站在沙发上指着程昊云,居高临下地说:「你这是什麽意思!」

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程昊云g起嘴角,抱起薛丁格走了过来。

「你说这是什麽意思呢?」

叶千泽看向他的侧脸,忽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撇嘴道:「那我明天就搬回去。」

「啊?」程昊云一愣,「为什麽?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叶千泽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立刻伸手抓住了他。

「不要走。」程昊云忽地加重手中的力道,哀求道:「拜托了,留下来吧。」

那语气听起来竟然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接着,他不由分说就拉着叶千泽到门外,抓起他的手往智慧门锁上一贴,「哔哔」两声提示音後,叶千泽的指纹就被登录进去。

「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握着他的手,程昊云认真地说。

叶千泽从被拉来门口,到手指被按上萤幕,全程都是呆滞的状态。

回过神,他看着程昊云如此不知所措的眼神,一种得意感油然而生,几秒钟後忍不住夸张地大笑出声。

程昊云给自己的实在是太多了,事到如今,又怎麽舍得离开呢?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叶千泽抱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你也太紧张了吧,我就只是说说。」

他真的只是随口说说,怎知程昊云反应这麽大?

叶千泽之前住得老公寓都是传统锁,每次进出光开个门就要花很多时间,还三不五时就把钥匙弄丢。

因此他忍不住就兴奋地玩了起来,智慧门锁在他的c作下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玩得可谓是不亦乐乎!

程昊云也没阻止,就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为什麽,这位先生在自家门口玩着智慧门锁的画面,竟是如此x1引人。

良久,叶千泽才心满意足地问:「你就不怕我把你家的东西都偷走?」

程昊云靠在门框上,偏头笑了一下,「如果你想,我可以把整个家都送你。」

叶千泽咧嘴一笑,道:「哇,看来我得好好替你工作了啊!」

回到客厅,他一把揪出躲在沙发下的薛丁格,0着牠的背乾脆地说:「不用给我整间房子,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吃好住好,就什麽都好了!」

叶千泽抱着猫躺回沙发,伸长了四肢占据客厅最宽敞的四人座,然後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单人沙发椅上处理公事的程昊云。

「抱歉,之前还那样误会你。」叶千泽坦然地道歉。

「没什麽,我不介意。」程昊云头也不抬,一脸无所谓。

於是叶千泽好奇地问:「发生今天的事後,你还相信命定论吗?」。

这回,程昊云总算是暂时停下手边的工作,抿了一下嘴唇後缓缓道:「我相信。」

「可是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最近几次的预测时不时会有错误,有时是时间,有时是人数,今天的偏差甚至到了两人,所以命定论是不存在的。」叶千泽试图说服他。

「那就表示我的算式还有需要改良的地方,而我也确实还没有完成拉普拉斯恶魔,这次刚好也给了我除错的机会。」程昊云依旧没有放弃的打算。

他昨天晚上想了好一阵子,觉得一定是自己ga0错了什麽,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这一切,又有谁来支持叶千泽一开始提出的论点呢?

闻言,叶千泽皱了个眉头,他怎麽就这麽固执呢?

仔细思考着该用什麽方法才能让程昊云放弃,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你之前说组建家庭要先有喜欢的人,那你相信真ai吗?」

叶千泽继续认真地问:「如果你相信命定论,那两个人究竟是因为命运安排所以相ai,还是真心ai上对方呢?」

「我不相信真ai。」程昊云语气决绝,「从全球总人口去推算,两人相ai的机率是百万分之四十九,因为是这麽的不容易,所以两个人能相ai是因为既定的命运安排。」

「你不相信自由意志?」

程昊云愣了一会儿,然後抬起头看着他,认真说道:「你知道费米悖论吗?」

「当然知道了。」

叶千泽立刻滔滔不绝地说:「根据萨根公式,如果银河系存在其他b人类先进的智慧生物,就算他们往地球前进的速度很慢,但根据宇宙的寿命来说,他们应该早就找到地球来了。但现实没有发生,所以其他智慧生物不存在。」

迅速解释完後,叶千泽瞬间回过神。

「等等,你现在说这个做什麽?」

「因为这套理论同样能应用在真ai上。」

「你不是在唬我吧?」叶千泽觉得眼前这人绝对是想模糊焦点。

程昊云笑了一下,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解释。

「就以台湾来说好了,国内的成年单身人口约百分之四十,就算真ai朝他们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很多人也早该遇到真ai了。但事实上没有,所以真ai不存在。」他强而有力地做了个总结。

「」

叶千泽顿时哑口无言,他懂程昊云想要表达什麽,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回应。

於是他不甘心地反驳:「你说两个人相ai的机率是万分之四十九,就算很低好了,你难道不觉得也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

程昊云思索一瞬,然後低下头微微一笑。

「我不可能那麽幸运。」他悲观地说。

叶千泽随即站起身,挥着手激动道:「大乐透头奖中奖率约一千三百九十八万分之一,b起你说的那什麽相ai机率还要低很多,但还是有人会中啊!你有可能,我有可能,大家都有可能。」

「所以啦,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中大乐透。」程昊云洒脱地耸了个肩。

「对,没错。」叶千泽忽地抓住了他的手,盯着他的那双翠绿se瞳孔格外清澈,「但你遇到真ai的机率绝对不低!」

「哈!」程昊云忍不住笑了出声,「想不到你还是这麽浪漫的人。」

虽然叶千泽知道自己在情感上顿悟的b较晚,但也绝对不是像程昊云这样。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不愿意离开程昊云家的原因是什麽。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麽发现这麽多对於程昊云不利的证据,却一而再再而三装傻的原因。

都有了这麽多线索还推不出答案,那他乾脆不要叫叶千泽好了。

但反观程昊云,他明明就不希望自己走,明明在自己危急的时候,三番两次露出那种心碎、担心的神情,但他就是不愿承认。

分明对於拉普拉斯恶魔产生了动摇,但程昊云就是异常固执,坚决不放弃。

叶千泽发自内心叹了口气,活了这麽多年,怎麽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个真ai怀疑论者呢?

根本就是魔王题,叶千泽觉得眼前这道难以在三维空间计算的情感课题,b起他至今为止遇过的任何问题,都还要难解太多了。

一个礼拜後,叶千泽总算是把他的那份演算法完成了。因为程昊云最近b较忙早就跟丢了他的进度,叶千泽便将所有程式压缩打包後,一口气寄了过去。

这几天主要是针对一个递回程式的bug做修改,叶千泽也细心地在附注上特别标示出来。

结束後事情也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他随即动身去了趟警局,苏振言说这次的证物不能外泄,千拜托万拜托之下,叶千泽好不容易才答应亲自前往。

他顺道送薛丁格去做健康检查,感觉这几天牠有越来越胖的趋势,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喂出来的。

「你总算是来了啊!」警局大厅内,苏振言早就在等他了。

领着他上去办公室,苏振言立刻推了张办公椅过来,笑容谄媚道:「来来来,这个q1ngse偷拍暗网我们追查了很久,就差你一口气攻破他们。」

瞥了眼萤幕,叶千泽自信回道:「小意思,结束後记得请我吃饭啊!」

最终,他只花一个多小时就攻陷了这个网站,不仅查出所有会员的名单,还透过网路连线找出伺服器机房所在位置,苏振言便立即指派底下一个特搜小队出去逮人。

任务结束,叶千泽起身打算去趟厕所,正巧在走廊上遇到了吴医师。

「叶先生,您好久没来了啊!」他笑着招呼道。

叶千泽只能尴尬地说:「啊哈哈,最近b较忙。」

「再忙也要ch0u点时间啊!您这样擅自中断疗程,我很头痛啊!」

「我觉得自己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吴医师叹了口气,身为一位心理医生,他遇过太多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病人了。

「这样好了,您待会有空吗?我们简单花个半小时做谘询,如果确认您没什麽问题,那之後回诊的频率可以大幅降低。」

叶千泽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便接受了他的提议。

谘询室内放了两张舒服的沙发椅,椅子边讲究地放了一台香薰机,房间内还静静流淌着一首舒缓的古典钢琴曲。

尽管是尽可能想让来谘询的人放松,但过往叶千泽每次进来这都还是会感到很不舒服。

「最近还会突然想到飞机失事的场景吗?」

「偶尔。」

「了解,那什麽情况下会让你去想起来呢?」

「场景非常相似的时候。」此刻,叶千泽正强迫着自己不要去回想。

吴医生点点头,飞快地在笔电上打字纪录,然後换了个话题。

「最近还有遇到什麽其他让你难过或害怕的事情吗?」

「没有。」叶千泽犹豫了一下,总不能跟他聊感情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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