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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冥界没有什么可以算得上是风景的地方,死后世界的模样正如死亡本身被人们所恐惧着。

“而恐惧与敬畏是必要的。”这是来自哈迪斯大人的无上指示。

“只有这样,愚昧的人类才会更加珍惜热爱生命。”

但同时,他又会对一些殉道者或懦弱的勇士展现仁慈的一面。

“即使清楚死亡背后象征的虚无,仍愿意去拥抱它,这样的人,不必踏入硫磺与火中受苦。”

被宽赦的魂灵们双手合十,感念着冥主公正的判决,随冥官指引有序重入轮回。火海与毒雾分列道路两侧,罪业在折磨中消弭,悔悟自痛苦中诞生。

善恶分明的君主端坐朱迪加大殿之上,同高悬于空的银白冥月一般,时时安定着人心。冥界的日与月,尽管无法带来温暖,仍是这个阴森骇人的地界里,唯二令人感到慰藉的光辉存在。

而此时此刻,不被冥界住民所知的,深受敬仰的太阳在祂的信徒前褪去了冰冷的外壳。

穿越连廊的冷风吹得哈迪斯头脑稍稍清醒,就差点被口中胡搅蛮缠的家伙再度夺去心神。

“拉、达……唔……”

不停追逐的唇齿堵住想说的话语,恍惚间哈迪斯以为自己又陷入了那个炙热难耐的夜晚。

这可不行。

神力如五指张开的无形大手,从后面钳住犯上作乱的下属,将他拉离神明身侧。

轻薄的布料被随手召来,覆在比它还白净的肉体上。倚靠着石柱,哈迪斯边喘息边捂住被吮得鲜红的嘴唇,眼尾压下一抹情动的嫣色。

“突然又发什么疯?”

不愉的话音刚落,右手便毫不留情掐紧拉达曼迪斯的下巴,将被神力挟制的他拖拽到自己跟前。

“朕今日不是刚徒手揍过你吗?为何还能把朕当作女性亲吻和拥抱?”

神智不甚清醒的冥王,歪了歪他美丽的面容,用他那沉浸在酒香中、有些晕乎乎的逻辑思考,碾压的武力=强大的男性≠柔弱的女性,而且,男女欢爱不就是男人追求和得到那些香软可爱的女孩吗?

他这种甚至屹立于人类之上的男性神明,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会被拥抱的对象吧?

“哈迪斯陛下……”

动弹不得的飞龙从满腔嫉妒中终于回过神来,可他也只唤了这一声,便缄口不言。一双眼中溢满了神明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在酒精的催发下,叫哈迪斯生出了多余的好奇。

难得的,习惯于掌管他人生死的神决定延缓判决。

“说说看,你在想什么?”狄俄尼索斯的赐福悄无声息地蚕食着理性,祂如某种危险而慵懒的存在眯起漂亮的眼瞳,手指改掐为摸,暧昧不自知地描摹人类硬朗的下颌,“要是在理,朕这次便不杀你;要是有趣……”

神力慢慢加重,【哈迪斯】如愿看着被自己修复得完好如初的麦色肌肉,重新勒出道道红痕,而面前的家伙只能承受自己的施与,这种打上烙印的行为满足了上位者的恶趣味,祂漫不经心道:

“——朕可以既往不咎。”

金色的光芒洒在藤叶上,紫色、绿色或是玫瑰色的果实点缀其间。人群簇拥中,巴克科斯微笑着拍拍手,指引他座下的狂女们将那最上等的酒酿交予地狱来的使者。

“相信他会喜欢的,我亲爱的——”称谓狎昵停留于舌尖片刻,才在贝努鸟逐渐危险的目光中说出口,“冥王陛下~”

尾音轻挑,酒神最后的话语穿过狂欢的声浪清晰抵达天暴星耳边。

“可一定要带到啊,小火鸟~”

于是,一颗无伤大雅的、来自厄琉息斯的种子落下,伴随着半空中厄里斯无端的窃笑。

“陛下……”垂落身侧的手掌收拢成拳,拉达曼迪斯只听得心跳如擂鼓愈来愈快敲击着耳膜,一股说不清来处的鲁莽或是勇气,催促着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气血翻涌间,他听到自己不计后果的质问:“那晚的事,陛下真的不处置我了吗?”

“处置?”祂好整以暇地挑眉。

“贬职、流放、酷刑、处死——”语速越说越快,既然开口就无法回头,拉达曼迪斯索性抛开身为臣子的顾忌,将那些不甘与酸涩的丑陋情感彻底袒露在他的神只面前,“哪怕要我魂飞魄散呢、陛下!!!”

“这里,陛下……”金发忠犬露出仿佛要落泪的神情,比起他前面说的那些惩罚,好像接下来的话语才是真正的凌迟,“这颗心脏,自始至终都只为了陛下而跳动……即使对陛下生出那样亵渎的想法,可那晚过后,它就一直深陷痛苦之中……”

“为什么陛下不审判我的罪行?为什么之后陛下却还能、若无其事的——!”一想到哈迪斯后来如同什么都未发生过般,准备就此抹杀那一夜的错误,胸膛弥漫的苦涩与酸楚便令拉达曼迪斯哑了声,“……您甚至愿意对那种轻浮莽撞的家伙露出笑容,明明我才是与您深入亲近过的人……我才是……看过陛下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美丽……”

“多少次我忍不住怀疑是我走火入魔的幻想,”他们谁也没有发觉神力松懈下来,所以战士粗粝的手指得以动情地抚上近在咫尺的脸庞,“可是陛下毫无遮挡的身体……陛下承受不住发出的呻吟……陛下身上的冷香……那是我从来都不敢想的……”

“陛下……”

俊美的主君不发一言,似乎尚未从属下的剖白中反应过来。

“我一直……仰慕着您啊……”

终于说出来了!拉达曼迪斯再也不用克制自己爱恋的目光,他试探着凑近自己的王上,小心翼翼将他虚搂在怀中,像飞龙占有了他的宝藏。

颈间喷吐的火热呼吸已无暇顾及,原本在热汤中如一汪春水潋滟的目光也微微凝滞。

原来如此。

竟敢对他……怀有如此大不敬的念头!掩藏得可真好啊,拉达曼迪斯卿!

他应当愤怒的,即使立刻召来长剑斩杀这放肆之辈也不算什么的。

可甘露甜腻的气味在体内纠缠不休,他的理智不情愿地闭上双目,本就浅薄无几的欲望被唤醒。迈那得斯们的唱诵中,被蛊惑的神明迈下了神坛,高洁的灵魂随心意一脚踏入世俗之河的涡流中。

祂如初涉情爱的学徒,跟随欲望之女们的引导,第一次从他人对自己绝望的渴求中品尝到甜意。

但还不够。

嗜甜者舔舔嘴唇,卑微的罪人正在向祂寻求心灵的救赎,要那闸刀落下才肯心安。可祂欲望中深藏的恶意偏在怂恿祂要人撕开皮肉,将礼义束缚的爱意摊开任祂品鉴。

“……拉达曼迪斯卿。”

不复往日冷澈的嗓音,透着丝丝诱惑。沉稳的神只一旦露出鲜为人知的一面,便有千万种手段勾得人为之疯狂。

赤裸的足跟离开冰凉地面,一双碧瞳如深潭引人深入:

“换个地方,朕要你继续说。说你……平日都敢想些什么。”

风精灵们恭敬地站在浴场门前,就算看见那个平日喜爱模仿陛下摆出一副冷傲面孔的近侍大人,此时不得不一边架一个醉鬼,形象全无,也都忍住没笑。

“陛下呢?”

不知为何十分烦躁的天暴星贝努鸟问道。他一人在里面灌了许多闷酒,堪堪止在不省人事之前。满脑子都是哈迪斯陛下过往与他在一起时的画面,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的明君或许能解答困惑……那位向来如此指引着他前行……可偏偏!被那个拉达曼迪斯带走了!啊啊、真叫人火大!

狂妄的家伙!不会以为头顶冥界三巨头的名号,就叫他有越俎代庖的权力吧?他有什么资格替陛下做决定?!而且陛下刚从浴池里出来,醉到那种程度想必也不会好好穿衣,更需要照顾陛下得心应手的近侍在,而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家伙——

天暴星猛一激灵,眼前名叫埃罗的精灵正疑惑看着他:“您听见了吗?”

“他一定是也喝多了,别看走路还挺稳。”

“哎,潘多拉大人明早又要对着陛下念了。”

“说不定他只是不愿面对现实呢?”

活泼的风灵们嬉笑推攘着,唤来无形的风从他手中接走两位醉沉沉的判官。

“陛下让拉达曼迪斯大人照顾去了~”

“真难得,头一次见陛下身边不是潘多拉大人或者您。”

“升迁?失宠?但是从三巨头提到近侍是降了吧……?”

叽叽喳喳的议论搅得人心烦。肩头重量一轻,天暴星便迫不及待调转方向,“我去看看陛下。”

“诶?等等——”

精灵们伸出的手拦不住炎鸟急切的心。

“好快?!怎么办?”

“陛下跟大姐说过不要去打扰……”

“算了,没事的。贝努鸟大人可不是旁人,陛下怎么会同他生气呢?”

接吻也是讲究技巧的。哈迪斯寻思,没道理曾为人王、且娶妻生子的属下这方面经验会比自己浅薄。可事实就是,某位理应侍立御前的战士在冒犯他的神明时总爱极尽口舌勾缠,粗暴地吮吸令舌根发麻,叫神苦恼不已。

“陛下……”情欲满布的英武面孔声音嘶哑地揭露着不为人知的欲念,“向您告罪,陛下……”

粗糙的大手时轻时重地揉捻着粉嫩乳首,过电般的酥麻减轻了推拒的力道,手指不自觉蜷起。

“您于玉座上颁布神令时,明明那么冷峻威严,令人生畏……臣下脑子里却只想着您的衣领为何不再竖的高些?”

“偏偏露出诱人深吻的白颈……在那上面留下痕迹的话,第二天全冥界都会知道您有所属罢?”

“呼……留不下的。”

哈迪斯偏着头,微眯起眼谨防那头毛茸茸的金发戳到自己,任由着属下妄为。

“只要动用神力,区区吻痕还是、呃……”

“抱歉陛下,为我的罪行再添一笔吧……可您这里的颜色实在太嫩了。”那乳首看上去就秀色可餐,不然怎么勾得男人都停下深耕莓印的动作,转而埋头胸前。

虽说冥界众人都称拉达曼迪斯是冥王座下忠犬,哈迪斯从潘多拉处听闻后,对这个称号不置可否。可目前看来,忠心另论,在床上的表现确实像只想要将他吞吃入腹的大狗。

“啧……那里有什么好含的……”

但确实不断有快感袭来。

明明只是共度了一晚,那家伙就好似比身体主人还熟悉敏感所在,甚至每每进攻一处新地,一边还在耳旁讲述平日的妄想。什么走在前面会让人想要用手丈量的窄腰,什么御敌时悬在半空就只能看见被铠甲包裹的纤细小腿……素来禁欲的神明,在原本一无所知的领域,一下被灌满了各种他人对自己的黄色念头。

理智还在徒劳地敲着钟,鼓胀的欲望则兴致勃勃,觉得有趣。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寝殿中并没有摆放美酒佳酿,似有若无的酒气却萦绕床柱不去,并随着床上交叠身影愈发激烈的动作变得浓郁、香甜。

天暴星自诩其非恃宠而骄之人,可此时他站在主君寝殿门前,却有种不管不顾推门而入的冲动。

“陛下……”他双手按住门扉,长翼拖曳垂地,介于青年与少年间那张尚显青涩的面庞难得一见踌躇,“陛下您在里面吗?”

晚一秒得到回应都会令此刻的他感到无由的不安和困惑,好在最终还是听到了王的声音。

“……嗯。”

“有什么事吗,朕的贝努鸟?”

随即,房间内似乎发生某种响动,又或是谁猝不及防中压下的惊喘。

“陛下?!”

天暴星扭动把手试图进入房间查探情况,却被某种力量阻挡下来。

“您没事吧,陛下?”

属下清朗的声音从那推至半掌宽的门隙间传来。那宽度已足够他看清一些室内摆设,好在他正寻找的一对君臣,在被门掩去的另外半边。

那只仿佛千雕万琢而出的艺术品的手,此刻正按在另一人的头上。玉白修长的手指从前只落在堆满文件的案面,或执起象征权威与力量的剑柄,唯有如今,第一次汗涔涔地穿插在某人的发丝间,随情欲起伏收紧力道。

乌发如绸缎散落身后,神明眉峰微隆,思索为何怎么在自己回话后吞咽地更卖力了……?

【您甚至愿意对那种家伙露出笑容】

心念间转过这句话,是这样吗?原因竟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祂面上不显,只当一无所知。

“朕无碍,倒是你……惹过拉达曼迪斯卿吗?”枝头轻晃,红梅缀落新雪之上,“呵……听见你的声音,他好像不大高兴。”

若放在平时,冥王绝不会说出这种刻意挑拨下属间和睦的话。两位最了解陛下性性格的臣子却都已因神明对另一人的偏爱乱了心神,无人察觉祂的异常。

柔韧的足弓一时绷起,垂落在深色的腰间形成极大的视觉冲击。身姿颀长,被压在床上的男性猛地扭过头,将喘息声埋入柔软的棉枕中。

别太过分。缓过来的上位者习惯性用眼神呵止,殊不知失了凌厉的碧瞳与褪去爪牙的猫科动物无异,只会被入侵者视若珍宝地啄吻。

“无碍……那为何不让属下进去服侍您?”那厢还有人急急地问。

这要如何说?已经在被“服侍”的某神眨眨眼,酒气也被这难得可爱的动作眨去几分。欲望把控的躯体,此时才愿松开挟持的理智来处理外界的干扰。

“朕需要你再走一趟。”山巅的雪色头一回向虔诚拜服的信徒倾倒,冷欲的唇摹过挺拔的鼻梁,停留在鼻尖轻点,便满意看到金发忠犬会意,乖乖停下手上嘴上的动作,哪怕欲望已趋近爆炸。

“替朕去见见阿斯……唔,那个医术很好的阿波罗的孩子,”哈迪斯放弃思考小辈名里长长的音节,“将这个带给他,朕要知道具体毒性效用。”

线条流畅的手臂抬起轻挥,祂感知到门外的人接到那团神力保存的毒血,不甚情愿但总算离开了,于是高傲的神才垂眸准许,“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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