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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因这土方子过于奇怪,泡水也就罢了,入口的一直没敢喂给冷长清,这下见他有所好转,也便再没什么顾忌。

老管家亲自自小厮手里接过苍耳一应熬煮的水道:“大人,将这个喝了吧。”

见是药,冷长清双手接过,眼也不眨的喝下,可这味道太难喝,难喝的让人作呕,他苦着脸问道:“这是什么?”

“是厢房里关着的那个丫头,给的方子,起初我还不信,这一看大人你见好,可见当真管用!”

“厢房里的?”冷长清一怔,“那个叫小双的?”

“正是她!”

当前院儿来人请小双过去时,小双正在厢房里蒙头补眠,素日里都没人肯理她,难得今日用了请字。

不得不说,小双有些受宠若惊。

到了前院三层楼阁,一眼便见着半死不活的冷长清,相比昨日那副凄惨模样,今日他看起来好歹有个人样,至少能坐得起来。

因为刚自那药桶里泡过,身上只着一身月白色松软的长衫,看上去仍很虚弱,不过一见了小双,他便由老管家扶着自榻上站起。

二话未说,便双手交叠于前,恭恭敬敬的朝小双行了一礼,“听闻昨夜是小双姑娘救我性命,我冷长清感激不尽。”

此病虽然先是发疹,可若久病不医,随着年纪的增长只会越来越严重,最后还可危及性命,说是救他性命,也不为过。

他从未这般好言好语的同小双说过话,一下子来这么一出,反倒让小双不知该如何处之。

老管家见冷长清体力有些不支,忙又扶着他坐下。

“大人,这方子虽然古怪,但没想到真能缓解你的病症,不管怎么说,你能好歹舒服些,便是最好了,这小丫头看着不起眼,倒真有些本事。”老管家笑道。

“小事罢了,只是恰巧我见过这病,旁的我就不会了,”小双随意摆手道,“你这病证说轻也不算轻了,比我舅舅当年的要看起来严重些,你好歹这些药用上半年,才能除根。”

这病是胎里带,一直也没想过除根,今日得良方,就算是遇见贵人,冷长清又站起身来,重谢一回。

“哎,算了,我一个平头小民,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人物拜谢啊,”小双张着手,朝后退了两步,“大人,你若是真想谢我,就让我回家吧,我被带出来这么久都没个音信,怕是我叔叔和婶婶都急死了。”

“我保证,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小双举起三指指天,以作起誓。

若是从前,冷长清才不会理会她说什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算是对自己有恩,于是道:“小双姑娘,不是我不肯放你,面是陛下,没他首肯,我亦做不了这个主,”冷长清斟酌一下又言,“不如这样,我修一封书信,派人送到你家里去,同他们报个平安即是。”

原本也没对此事报什么希望,她这个脑袋现在还算不得是她自己的,谁知道哪天就被人杀了,若是能带个口信送往家里也是好事,总比干等着让叔叔婶婶急疯了要强上许多。

风雪渐停时,整日的大晴天,虽是阳光普照,但出门时站在雪地里,一张嘴脸前便是一大片的白雾。

外头雪光映的华宵殿内明亮异常,偶能听到宫人在外廊处扫雪之音。

殿中唯有秦葶一人,这阵子何呈奕似乎变的很忙,细算起来,已经几日未曾见过,他只要一忙起来便将秦葶抛到了脑后,唯有闲时才会来找秦葶的茬儿。

宫里御前的人做事亦有分寸,见着她虽空顶了个宫女的名头,可连齐林都不敢给她安排旁的活计,也就更加不敢寻她的麻烦。

她的境况又如在行宫时那般,闲人一个。

今日破天荒,何呈奕吩咐秦葶午时来华宵殿里替他整理书案,美名其曰她不识字,桌上的朝议之物不识得,能省去许多麻烦。

素日的相处中秦葶也觉出此人疑心甚重,可以说周围的人除了冷长清之外再无能近他三尺之人,但没想到竟连这层也会计较。

华宵殿是他的书房,平日处理政务或是面见朝臣皆在此处,既是秦葶亲得圣命,书房中的其余人亦见势避下,去外殿候着。

桌案上除了书,便是摞的高高的奏折,除了有些凌乱之外,还算干净,她小心摆放整齐,用细细的绒布擦拭桌案。

手底下连给何呈奕擦灰的绒布料子都要比她现在身上穿的这身要好。

日头这个时辰正好将她的身影打在桌案上,光影中她瞧见随着她身影一摇一晃的耳珰影。

自打先前何呈奕扯掉她的耳棍,过后又命人给她送来几套首饰,说是他在宫里见不得那般寒酸的东西,若是再敢带耳棍,就将她耳朵割掉。

待桌上收拾的差不多,她直起身来,抬手将鬓角处散落的碎发掖到耳后,指尖儿打到左耳的耳珰上,耳坠前后一摆,耳勾自耳洞中滑开,她只听见有细物落地之音,抬手摸上自己耳朵,发现耳珰掉了一只,一时却不知落到了何处。

围着桌案前后翻找一圈,就是不见它的影子,就连金椅上下都找了个遍,仍无所获。

最后目光一及桌案底下的角落里,它好死不死的躺在那里。

倒没想到能甩出那么远,秦葶理裙蹲下,钻进宽大的桌案底,伸手将那耳珰拾起。

东西才拿到手,便听着外殿有宫人请安之音,随之错落纷杂的脚步声传来,何呈奕大步入殿,身后身着几位朝臣,正因政事吵的不可开交。

一行人纷乱而至,朝这边行来,秦葶急着自桌案底钻出去,哪知越急越乱,今日盘的灵蛇髻,发髻正勾在桌底凹起的缝隙处,她这一动,扯的她头皮生疼。

抬手摸着自己发髻,乱发缠在一处,如何理都理不清,她急的直冒汗。外殿脚步声和吵架声越来越近,眼见着人都堵到了门口,若是此时出去,只怕是自己从桌案下钻出来的现形要被抓住,以何呈奕的针别儿心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这般乌龙,只怕又要找她算帐。

入宫前他可是说过,这是皇宫,不比行宫。

急中生智,干脆整个人又朝桌案里缩了缩,宽大的桌案容下她这小小的身躯,自远处看,毫无破绽。

何呈奕身后的这几个人,自下朝后就一直争辩到现在,起初还能好言好语你来我往,眼现已经是各自冒火,只怕再互相嚷上几句便要动起手来。

皆是朝中老臣,吵的又都是政事,各持起见,何呈奕素来不会因为此事而降罪于谁,且听着他们吵,待吵够了,他再出手。

一路行回华宵殿,一入内殿,见里头空无一人,桌案倒是理干净了,可没见着秦葶的影儿,这人便又不知跑哪去了。

何呈奕眉一缩,暂时也无暇管她。

大步绕过桌案,行至金椅提袍端方坐下,双腿叉开,双手各自搭在腿上,望着眼前的两位老臣争的面红耳赤,丝毫未觉自己鞋靴下踩着一片裙角。

桌下的人眼前一黑,眼前光线骤然暗下,入眼的是他衣袍上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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