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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红丸埋脐

 

成王殿下出宫建府时,李宣哭的肝肠寸断,她从小就最爱这个哥哥,端妃一说以后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上一回,她就难过不已。她还太小,并不明白分离才是这个人世间的常态,越爱才越要离开,纵然依偎时是那样温暖快乐。

他还没有封地,只是在长安城内单辟了块地来建府,好巧不巧,正在乐游园,且紧邻着原先贺老的宅邸。

那园子荒废已久,空有人的精美造物,却无人的气息,入夜后一片空洞,更显得恐怖惊悚。

而东宫离大明宫却要近的多,被那些繁华的市坊拱卫着,有若明珠。

天威难测,他们都在想,把李繁扔到这荒郊野岭是何深意,倘若要绝了那念头,各州可选的封地数不胜数。

他心中是有些迷茫的,李必的深意,自由的孤寂,独立的畅想,不一种种,盘旋交织,叫人摸不出头绪。

而正值盛宠的明妃娘娘迅速获得了协理六宫的职权,他手腕惯是雷霆。

淑妃此刻正跪在紫宸殿外晒太阳,可怜一朵娇花都变苍白。她为自己的兄长求情,换做是李必,就不会做这种蠢事,今上是什么人?时人赞颂他仁慈敦厚,这样的人起了杀心,谁又能拦?

还不尽快想着如何保全余端。

内殿里,李屿正躺在李必怀里午睡,郭力仕不敢惊扰,急的一柱香换了五杯茶,窸窸窣窣还是给人吵醒了。他本就浅眠,幽州刺史毁田案使他忧心多日,又犯了头风,此刻正是烦躁。刚想发脾气,李必白葱般的指尖就按了上来,冰润的触感揉着晴明穴,明妃娘娘爱熏檀香,也是净心宁神的好物,李屿凑他越近,气便越消。

李必打个眼色,郭力仕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晕厥在外的淑妃。

“长源,我心中甚是疲累。”李屿喝了口莲子茶,才算是真的清醒过来。

“你不肯见她,便是心中有愧,定要斩她哥哥了。”李必将那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摊开来,上面字字句句都是泣诉幽州刺史王中清的冤情,不毁田改河道,水就要吃人了。可被毁了田的农民无以为家,或冻饿而死,或落草为寇,甚至有些游荡到长安城来告御状。幽州本有千里良田沃土,乃是国库赋税重地,现在却变成了一片汪洋。

他们心里都清楚,汪中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做,难两三年,难十万人,以保全大家。可是这作为祭品的十万人,又何其无辜。朝廷已经在紧急安置难民,补偿损失,但那些路边的饿死骨,却不会有人去收敛了。

他是天下人的君王,要对万千百姓的苦难负责,可要斩的,是开元二十九年的登科状元,他的挚交好友。

李屿看着殿外的滔滔烈日:“他经历过九次雨水一落在树木上就凝结成冰的酷寒,大雪压倒房屋,一家老小挤在猪圈里取暖。”

他们两人谈论这种惨象本应当是无动于衷的,天皇贵胄,不知疾苦,可李屿曾在灵武亲自耕种,李必曾游历名山大川,他们都曾立誓要初心为民。

来到了这个位置上,本应当获取更大的权力,调配更多的资源,可是种种掣肘也随之而来,选一弃一,舍一保一,人命成了选择题。

李必合上奏章,走到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触着他的心。

晚间淑妃又来凤栖阁。

李必刚更衣沐浴,浑身洁净高贵,绸缎一样的黑发倾泻在玉颈上,淑妃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相传得道之人直到鹤发鸡皮也依然能以童颜示人。

而她则浑身狼狈不堪,白日里出的汉已经干透了,散乱的发丝也粘腻成缕,胭脂水粉糊弄一片,显露出真实的皮肤质感和细小纹路。

两人都静默着,等待对方先开口。

最终还是淑妃落了下风,因为她没有时间了:“娘娘宅心仁厚,我从郭爷爷处听闻,您为兄长多次斡旋。”

李必垂下眼来:“不必谢我,他不应当落得如此,陛下深思熟虑后或许还有别的解法。”

淑妃惨笑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鹰鸮一般瘆人:“陛下不必烦扰了,哥哥已在狱中自尽。”

闻言李必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扶手,缓了半晌才开口:“还请节哀。”

淑妃跪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娘娘,我已知豫儿是您的亲生孩儿,也知您心中瞩意的是成王殿下。我已是成人,久居深宫,尚且觉得冰冷刺骨,何况稚子?平白占您母子情分六年,已经是偷来的,现今还君珍宝,望您爱怀。”

一个母亲,在向孩子的亲生娘,托孤。

他们一同走出殿门,李豫正由乳娘抱在怀里,瞧见淑妃来了,便伸出手来要抱,他也认得李必,但只看了两眼,还是要朝自己母妃撒娇。

可平日里温柔的母妃却连一眼都没有看他,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走了。不管李豫在身后怎样撕心裂肺的喊他,最终都没有回头。

李必看孩子哭成这样,心急如焚,竟自己上手去抱,六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他明白自己是被母妃送给了这个人,便更是怨恨抗拒,拳打脚踢。李必全都生生受了下去,还是把他抱在怀里。

而后不到十月,淑妃娘娘便病故了,李豫名正言顺的交由明妃抚养。

太医诊脉过后,小心的瞧了瞧上面二位的眼色,李屿本是满心期待,太医满头大汗,正在寻摸说辞,看他这副样子,心下了然,又是没怀上。

多年幽禁或多或少还是损害了李必的身体,包括之前的死产,身体亏空虚耗,加之年岁增长,想要再获喜脉也不是易事。

可是他们现在迫切的需要另外一个孩子,无子立后,不合大统。明妃娘娘面上不露声色,只是继续讨好李豫,这小魔头不复往日乖巧,偏要事事与李必作对。

世上并没有不漏风的墙,红丸埋脐在后宫是大忌,李必被捉个正着,李屿当即大怒,将瓷瓶摔个粉碎:“你是想死么!”

李必额角青筋狂跳,疯劲儿上涌,可是他现在有了软肋,只能咬牙压下,扮作泫然欲泣:“你要我怎么做?再生一个孩子,享尽万千宠爱?为嫡为尊?那其他的孩子呢?为卑为庶?让他们永远记着,是我不要他们!”

李屿瞧他落泪便开始慌张,关系好不容易修复至此,他的心头肉,他的眼珠子,落一滴泪都是在朝他捅刀子。

哄来哄去便又滚到了床上,李必抽抽噎噎,下面的穴也跟着紧紧缩缩,李屿叫这肉套子吸得脑后发麻,隐约又要头疼。他一边往宫内捅,一边抠弄李必的肚脐,把人逼的在榻上乱爬推拒,哭着抽搐。

今晚是好过不了,宫人门脸红心跳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先是床上,然后是书桌,李必只有一点屁股尖挨着桌子,前头让操的肿着外翻,此刻让摁着劈开大腿,眼睁睁瞧着那根是怎么捅进去的,龟头先是左右顶撞开阴唇,然后贴着上壁就开始直冲,李必难耐的哼哼,宽厚的大掌就立刻贴到后腰来揉捏。

到汤池的时候,前面已经不敢插了,整个火烧火燎,后面就着水流来扩张,李屿手上常盘一串十八子,他不像李必那般有着纯洁的信仰,一切皆要服务于皇权政治。此刻必然是要有别的用途,一颗一颗哄着人吃进去,又擦着骚点狠拽出来。李必都要疯了,射无可射,前头也憋成可怜的红色,还不肯求饶。

李屿已经开始幻想他大起肚子的模样,穿着尊贵的凤袍,与他一同临朝。同一对父母的孩子也有偏爱,这个在他们浓情蜜意里诞生的,皇帝与皇后的孩子,必然不同反响。如果他能有更多时间看着这个孩子长大,那么东宫之位也未尝不可。他要亲亲李必白嫩的肚子,亲自接生,事事不假于人手,除了哺乳这件事,他要好爱这个孩子。

李必累到第二日黄昏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摆弄成一个极易受孕的资深,当即面红耳赤的摔了旁边的茶碗。

而此时此刻,李繁已经在前往幽州的路上了。

为着要怀孩子,不仅停了避子汤,连治疯病的药也停了。

李必眼瞧着又不清明起来,肃宗却已经是不大在乎了,反正人已经哄了出来。

他眼下正是春风得意,何况李繁那小子也远赴幽州,还有谁能分走他的爱呢?

太监婢女们都不敢上前,“明妃娘娘”脱了华服,一身素衣,净颜散发的坐在殿前焚香。

这时候就不能称其为贵人,要叫李司丞。

在众多主子里,他算得上是好说话的了,无论是哪个他,左右气性大了点。

真正的美人,只肖让你瞧见一眼,便知道他那白色裙摆是累累白骨所堆,可还是愿为其肝脑涂地,迫不及待的成为其中一员。

心智一回到那时候,就显得稚嫩,那种想要利用人的心思还藏不住,是未长出獠牙的小狼。

李屿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奴仆们无事献殷勤,那是非奸即盗。

明珠自动入君怀,那是白日做梦。

过往十几年,他都未曾肖想过大宝之位,一夜之间没了三个哥哥,他才从富贵闲人的梦中清醒过来。

惠妃正得盛宠,李瑛理所应当的成为储君,但还是不够稳,大伙儿心里明镜一般,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鹿死谁手。

经过太奶奶的血雨腥风,谁也不敢大肆谋害宗室手足,李屿惯会做小伏低,圣人都夸他贤良忠厚。

像狗的蛇,谁敢摸他的头?

李司丞站出来,他太年轻又极天才,能衡量局势却无法把握人心。

倘若说此前李屿心中只有七分愿,他飘然而至后,那就变成了十分宏愿。

权杖上的宝石,青铜鼎上的铭文,大明宫屋檐下的金铃铛,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成为一,即可拥有万物。

景龙观的日日夜夜中,李必后悔过吗?

或者放下可笑的自尊心,不执念于相位,早早的成为李瑛的太子妃,此生都不踏进李屿的王府,命运就会有所改变吗?

没有人知道。

那或许是另一种苦难与煎熬。

李豫鬼鬼祟祟的摸进来,刚想绕过李必进屋拿沙包,就被喝住:“站住。”

李必睁开眼来,夕晒的光恰好照在他脸上,瞳色浅极不似人,常令人想起一些火红的狐狸。

小皇子原本是提心吊胆怕挨骂的,此刻也看入迷了,他只承认淑妃为母亲,可血脉是如此神奇,他们有着一样的眼睛。

“你额上有祥云瑞气。”李必直勾勾的看着他。

“什什么?”六岁的小娃娃被镇住了,同他说真龙气象是没有用的,但要是提到天兵天将那就不得了了,是真要翻上南天门。

“你不勤奋也不克制,等到祥瑞消散完了,就不会有神仙来接你上天了。”锦绣绸缎像是累赘,他这样素净的装扮看起来反而更显风姿,李家的男儿,总是爱上一位又一位太真。

“那要怎么办呢?”李豫已经上钩了,凑到近处来拉他的袖子问道。

肃宗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到怀里去了,正讲到祖父母在用大蒜驱赶仙人的事迹,他听的津津有味,说长大要做巨灵神。

他摒退旁人,试图加入这其乐融融的阵营中去。

刚一看到李屿,李必就控制不住的手抖,连牙齿都磋磨出响,李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觉得奇怪,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朝父亲撒娇,憨憨的举起手来要抱。

抱起他的手臂却从身后而来,李必面无表情的举起孩子,就要往地上掼去!

“长源!”

“母亲!”

父与子都吓得半死,心跳几乎都要停止,李必在喝声中清醒过来,怔愣在原地,直到宫人们一拥而上,从他手中夺下李豫。

他又被关进雾深露重的宫殿中去。

李繁回京时正值多事之秋,两京叛乱尚有余波,朝中的党争也是愈演愈烈,而他被召回,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肃宗的头风病发作的更频繁了。

他才堪过不惑之年,本是年富力强,可前朝后宫诸事齐齐压来,变成沉重的负担。

入宫觐见时,他悄然看见父亲的变化,世间公正唯白发,富贵头上不曾饶。

而李必却像个妖精一般,他们现在甚至看不出来是母子了,哪有这样沧桑的儿子,又哪有这样年轻的母亲。

复生出黑而亮的青丝,肌肤膨润出如玉的光泽,身段挺拔似春日之竹。

只要他心中认定自己是十七岁的李司丞,就自然不会变老。

太医嘱咐李繁要跟着一起哄骗,他这千辛万苦怀的胎还不满三个月,且未坐稳呢,可闪失不得。

肃宗一共只得两个儿子,都记挂在明妃娘娘名下,只要他日再有一个亲生得倚仗,不到孩子满月,宫中就的举办封后大典了。

母亲怀的,是他为嫡立储的指望。

李繁难免又想起夭折的李婴,那个孩子,是不是也兼具着这样的功能呢?

只是叫他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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