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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吃过晚餐

 

林富yan回到家时,客厅一片漆黑,他边开灯边想人都去哪的时候,赫然看到李晨曦坐在沙发上的背影,吓了他一跳。

「小哈,你回来怎麽不开灯?」

李晨曦回头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了泪,脸庞还挂着好几行泪痕,嘴瘪得跟新生儿要哭的表情一样,哭的好可怜。

林富yan觉得他好像看到一只吉娃娃在哭,眼花,赶紧摇摇头,快步走到她面前:「怎麽哭成这样?受了什麽委屈?谁欺负你?我替你出头!」

「你也没辄,」李晨曦哭的鼻子一ch0u一ch0u的:「是我大哥,姓李的那一个。」

「喔」那还真没辄。「他骂你啦?」

李晨曦委屈巴巴的告状:「他每天都在骂我,今天又凶了我一顿,说我这一身明明长得这麽好,怎麽就脑袋没长好?要我多吃猪脑补一补脑!」

林富yan憋住想笑的表情,抹了抹脸,用自己的大手遮住嘴:「他本身就毒舌,别理他,只有同样是毒舌派的大嫂治的了他。」

「他还说他佩服你,居然能忍受我这猪脑这麽多年!我说我回来就跟你离婚,我不信没别人要我!」

林富yan倒ch0u一口气,难怪李品叡今天突然打电话给他,要他不要理李晨曦说什麽疯言疯语,好好收着李晨曦,不要放出来祸害别人。

「富yan!」李晨曦拉着林富yan的手:「我车祸失忆之前,在贸易公司也是很强悍的!是不是受了那次车祸,脑子受损的关系?我真的这麽笨吗?」

「不不不,小哈这样很好。」林富yan赶紧搂着她,他不想再回到那一段她因为工作紧绷到完全不能g0u通的时光。他安慰她:「你忍一忍,等二哥回来,你回我们自己公司就好了。小孩呢?」

李晨曦哀怨的说:「我心情不好,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哭,我让保姆带他们出去吃饭了。」

「那我们也出去吃饭吧?」林富yan00自己肚子:「我也饿了。」

「恩,我去洗把脸。」李晨曦去洗脸的时候,手机响了,林富yan看了一眼手机来电,将手机拿给她。

「许彦东打的。」

「??」李晨曦一头雾水:「喂,彦东,怎麽了?喔,喔,那我们等下过去看看。」

「怎麽了?」林富yan问。

「说坚一大哥跟大嫂吵得很厉害,他也没办法,叫我们一起过去他家吃饭把气氛缓一缓。」李晨曦歪了歪头:「为什麽会想到是叫我们呢?」

因为你脑袋常不在线,老是ga0笑。林富yan心里想但没说出口:「可能坚一哥想你了吧,四个哥哥都挺疼你的啊!」

「也是。」李晨曦的好处就是不会多想。

李晨曦与林富yan到了许坚一家时,状况有点尴尬,文婷看起来明显哭过,许彦东一脸无奈,而许坚一则双手抱x,神情严肃。

「哥。」李晨曦小心翼翼的叫唤了一声。

许坚一转头看到他,神情疑惑了一下才转笑开口:「妹妹怎麽来了?」

「嫂嫂邀我们夫妻来你家吃饭啊!」李晨曦走到许坚一身後,抬起手帮他大哥按了按肩膀。「哥看起来不高兴?」

许坚一的表情才松懈了点:「我就说还没吃饭,他们母子俩像是鬼上身一样,一直说吃过了!」

文婷抹了抹眼角,站起来走向厨房:「我请帮佣将晚餐端出来。」

帮佣端出了四菜一汤,但明显小份很多,许坚一眉头紧皱,责怪文婷:「妹妹来了,端出这样的菜能看吗?是给小孩子吃吗?份量怎麽这麽少?」

许彦东小小声说:「我们刚刚明明就吃过晚餐」

「彦东!」文婷对他使了使眼se:「我跟彦东下午都有吃点心,吃不太下,晨曦,富yan,你们多吃点喔!」

李晨曦与林富yan、许坚一坐下,许坚一热络的叫他们吃,不忘碎念两句:「别管他们母子俩,怪怪的。」

饭没吃两口,许坚一就说吃饱了。李晨曦与林富yan,你看我我看你,就是觉得哪里怪。吃完饭,林富yan陪着许坚一在客厅泡茶,李晨曦则去关心文婷,因为从她进门开始,就发现文婷一直在偷哭。

李晨曦将文婷拉到院子里问她:「嫂嫂,怎麽了?」

文婷远远看着与林富yan聊得正欢的许坚一,轻叹一口气:「你不觉得,你大哥脾气变得很不好吗?他一向温润,可是芷瑶结婚那时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晨曦安慰她:「可能舍不得芷瑶嫁人吧!」

文婷情绪彷佛找到出口般,一gu脑的往外倒:「我一开始也这样想,芷瑶结婚那时,我发现他看着人,会突然叫不出名字;然後他找不到东西,就说我拿的,对我发脾气!而今晚,明明就吃过了晚饭了,他不知怎麽在客厅发呆一阵子後,就说怎麽还不开饭?讲都讲不通,还对我大吼。当他一辈子老婆,他没这样凶过我,他变得好奇怪。」

文婷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这阵子许坚一变化太大,她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与委屈:「他一直叫信达臭小子,我怀疑他是忘了信达的名字。让我更发毛的事,他有几次半夜把我摇醒,问我,我们在哪?我说我们在家啊!他说,他怎麽记得他家不是这个样子?应该是跟nn住在隔壁,两层楼的小房子才对。我好不容易把他哄睡,隔天问他这件事,他说不记得有这样问我。」

李晨曦听了也头皮发麻:「大哥中邪?」

「不,我跟彦东担心的都不是这个」文婷yu言又止,她实在不愿去承认或是面对,坚一可能患上了这个病。

「不然是什麽?」

许彦东无奈的说:「怕是阿兹海默症或是老人痴呆症,反正都一样。」

李晨曦睁大眼睛倒x1一口气:「不会吧!哥不算老吧,妈也没这病,许爸爸有这病吗?」

「爷爷nn都没有活超过55岁好吗?」许彦东白了李晨曦一眼:「姑姑你忘了,我爷爷车祸si的,我nn胃癌si的。我查过了,这病,超过50岁任何人都有机会得。只是爸有点太早了……」

李晨曦转身看向正b手画脚开心的跟林富yan聊天的许坚一,心里异常酸涩痛楚,不会的,不可能的,一定不会的。

许彦东r0u了r0u太yanx,为难的说:「我妈建议我爸去看医生,说早期治疗可以延缓病况,可我爸又骂了我们一顿,说他没病!有病的是我们说我们是不是看不起他老了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晨曦鼻头一酸,眼眶也瞬间红了,她思忖了一下:「我想,有个人有办法让大哥去看医生,不过也只能试试」

得到消息的许芷瑶,挺着孕肚跟李信达一起回娘家,一走进庭院就看到许坚一在庭院蹲着拔草。

许芷瑶远远的喊着:「爸,你怎麽没去公司?」

许坚一头也没有回:「不想去。」

文婷听到许芷瑶的声音,从屋里走出来打招呼。看到文婷,许芷瑶的心顿痛了一下,妈妈怎麽苍老许多。

「妈。」许芷瑶与李信达一起与文婷打招呼。

文婷撇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许坚一,无奈的看着许芷瑶夫妻:「你爸一阵子没去公司了。」

许芷瑶不解:「怎麽回事?以前不是一天没去公司,浑身就不舒服吗?」

「就说不想去,不行吗?」蹲在地上的许坚一没耐x的说。

「谁日子过这麽爽?说不去公司就不去?」一个声音从大门外响起,许坚一回头一看,是讨人厌的李品叡。

许芷瑶与李信达同声对李品叡打招呼:「爸,你怎麽来了?」

许坚一听到这一声爸很刺耳,从地上站起来,没好气的对自己nv儿说:「你怎麽叫他爸?」

许芷瑶愣住:「他是我公公啊!」

「他不是跟臭小子脱离那个什麽关系了?叫叔叔就可以了吧?」

李信达赶紧解释:「不是的,爸,虽然法律上脱离,但他还是我爸,我们」

许坚一冷冷的说:「我问你了吗?」

李品叡冷哼一声:「记忆力挺不错,看起来很正常啊!晨曦还跟我说你怪怪的,要我劝你去看医生。」

许坚一更不爽了:「你才怪怪的,你们都怪怪的,没事叫我去看什麽医生?」

李品叡瞅他一眼:「对啊!我有病,我有病才会一进门,就看到你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挖屎。」

许坚一咬牙:「谁挖屎?我是在拔草!」

李品叡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种田啊,现在有人这样拔草的吗?家里没佣人可用?」

「我乐意蹲在那拔草,你管我!」

李品叡摇摇头:「所以说你还真有病!」

许坚一欺上前,揪住李品叡的领子:「谁有病?」

李品叡波澜不惊的回:「你啊!」

「你是不是想si?」

「你是不是怕si?」

「你」许坚一脑袋突然没有词汇可以怼他,顿时哑口。

李品叡不放过他继续酸他:「怕si就说,没人笑你,看个医生而已也怕成这样。啧」

许坚一辩解:「谁说我怕看医生了!」

李品叡抓住他揪着自己领子的手,用力的甩开,鄙视的看他一眼:「不怕就走啊!来医院。」

「去就去谁怕谁!」

李品叡伸出食指b向他:「怕的是小狗。」

许坚一咬牙切齿:「如果医生查不出什麽来,你们都给我下跪道歉。」

李品叡一口答应:「行!现在就给我去。」

许坚一突然有点畏缩:「这麽急做什麽?」

李品叡睨他一眼:「怎麽?想改天,来个忘记了,没空,就不去了?这麽没种就说」

李品叡话还没说完,许坚一就往车子方向走:「去就去!」

文婷赶紧追上去:「坚一,车子我开。」

李品叡对许芷瑶夫妻使了个眼se:「还不跟上。」

许芷瑶担忧的看着李品叡:「爸,你也一起来吗?」她担心许坚一到医院反悔,没人能控制的住他。

李品叡知道许芷瑶担心什麽,他冷笑一声:「去啊,当然要看他出笑话。」他缓缓走向自己的座车,眉头紧紧的皱起,许坚一蹲在地上拔草的背影,在他脑海久久不能挥去。

在医院,许坚一抗拒好几次,但只要他抗拒,就会接到李品叡鄙视的眼神,许坚一这口气咽不下去,耐着x子把所有检查都做完了。但这期间,他会突然恍神,问他们:「我们来这做什麽?」然後文婷与芷瑶半骗半哄的解释给他听。

一连串检查做完,他得意洋洋的对李品叡说:「等着你对我下跪道歉!」

李品叡没有怼他,云淡风轻的说:「我宁愿跟你下跪道歉。」

许坚一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神经病。」大家都有病。

许彦东推断的没有错,老人痴呆症。许坚一听到这个结果时,自己也愣了一下,年轻时觉得好遥远的名词,原来已经离自己这麽近,而且上身了。

李品叡陪着他一路沈默的回到家,临走前,李品叡深沉对他说:「我愿意跟你下跪道歉。」

说完膝盖就要弯下,许坚一顿了一下,急忙推他一把:「你有病,这麽ai跪,去跪那个啥」

「榴槤壳。」

「对,榴槤壳」

许坚一情绪显得很低落,迳自坐在沙发上发呆,李品叡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好对他简单的交代一句:「药要吃,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不要凶嫂子,这药很有帮助的。」

「是。」许坚一说:「你走吧。」

「大舅子。」这是李品叡第一次这麽叫他,许坚一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了疑惑。「乖乖配合医生的话好吗?不要这麽快把我们忘记。」

许坚一一直看着李品叡,试图理解他这句话里面有几个意思,突然他发现,他理解不了。他只好说一个字:「滚。」

李品叡笑笑,转身离去,思考着,该怎麽跟许羽柔说?

「怎麽可能?」得知消息的许羽柔歇斯底理抱着头在沙发上痛哭,她抬起头问李品叡:「这是不是遗传?我小我哥哥2岁,我过两年会不会也这样?我会不会也开始忘记很多事,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忘记自己是谁,甚至……忘记你?」

李品叡安慰许羽柔:「医生说这跟遗传没有必然的关系,脑退化时间也因人而异,你不要太过担心,没事的。」

「我哥一定接受不了…我该怎麽安慰他?」

「医生有开药让他按时吃,芷瑶不是快生了吗?当外公的他到时候一定很开心,对病情或许有帮助,没事的。」

许羽柔一直摇头,嘴里喃喃的念:「他一定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的。」

许坚一在房间里关了三天,查了许多相关病情的资料,除了吃饭睡觉,没有多说一句话。终於在第四天,他自己伸出左手,让许彦东让他挂上了防走失手环。

许彦东忍着泪,打哈哈的边挂边说:「这医生是杞人忧天,我知道爸一定用不到。对吧?」

许坚一看着他,微笑点头。

文婷安慰他:「医生说你要多跟人交流,多跟我们说话,不要再把自己关起来了,我很害怕……」

许坚一不舍的抚0文婷的脸:「对不起,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要再不理我了。」

许坚一看着文婷的眼神有点飘忽,轻蹙眉头,随即又恢复自然:「不会的,不会不理你。」

许彦东拿了车钥匙:「那你们好好的,我去公司了。」

之後的日子,每天都会有人来找他聊天,有时是李品叡来跟他斗嘴,有时候是李晨曦来卖呆,晚辈也常“不经意”经过他家,陪他聊天打p,只是,他发现他再也无法思考工作上的事情了。

许坚一很想跟他们聊个尽情,但需要理解的时间越来越多,所以有时候只能点头称是,很久後才反应过来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有时甚至忽然对面前的人觉得陌生。

他私下拿起一张纸,趁自己还有记忆时,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写下来。但有时他也忘了有这张纸。文婷找时间就会念念诗词给他听,最常念的就是苏轼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g0ng阙,今夕是何年?

我yu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文婷最ai这一句,念完词後,文婷会撒娇的挽着他的手臂,趴在他肩膀上,许坚一总是无b宠溺的看着她。

许坚一问:「为什麽老念这首给我听?」

文婷满脸ai意的看着他:「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大学生我称之为学长,喜欢一位学妹,那学长嘴笨,却很温柔,在一次宴会上还帮学妹擦掉沾在脸庞上的蛋糕n油,然後他们偷跑离开宴会,有了第一次交集。学长喜欢学妹,不知道怎麽表达,在情人节时,写了一张卡片给学妹,里面就手写上这首诗。」

许坚一脸上出现了很遥远的微笑:「那学长是我,学妹是你?」

「对,你不会全部忘光光吧?」

许坚一用拇指摩挲文婷的脸:「没有忘光,可能时间太久,工作太忙,我记得一些片段,我记得,我那时候很喜欢你。」

文婷故意嘟起了嘴:「只是那时候喜欢?现在不喜欢吗?」

「现在是ai。」许坚一慢慢的说。

文婷继续在他怀里撒娇:「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的,你不会忘记我们这段感情的。」

「嗯」许坚一微笑点头,他不敢说,刚刚有一瞬间,他还真的忘记了。

许坚一开口要求:「我想回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那边在你很小时就夷平了,盖渡假饭店了呀,我们的渡假饭店就是拆掉你们老家盖的。」

「我还是想去看看。」

「好,我带你去。」

文婷载着许坚一来到渡假饭店大门口,许坚一下车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哪有什麽两间小房子?围篱,秋千,都不见了。

记忆中有一台很大台的室外暖风机,每次爸爸跟ken叔坐在门口台阶喝酒时,妈会把那台打开吹向他们,怕他们俩醉倒隔天冻成冰棍,而那台暖风机,也不见了……

许坚一目光呆滞的喃喃自语:「我的家没有了。」

文婷试图解释安抚他:「家还在,只是不在这。」

他转身抱着文婷大哭:「我的家没有了,什麽都不见了,爸爸妈妈爷爷nn都不见了!」

天空的云很低,一片y霾,阵阵冷风无情的吹打在他们身上,一切都不一样了。

许芷瑶来到李品叡的办公室,轻轻的唤了声:「爸。」

李品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从姑丈变爸爸,愣了三秒钟,才笑出来:「抱歉,我恍神了,什麽事?」

「彦东说,我爸完全不能去公司了,我怕他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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