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有意郎无情
赵砚盯着手机,不时划动页面,对面两人的窃窃私语伴随着几声轻不可掩的笑声,屏幕上的字他看进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哎呀不好意思,踢到你了。”苏月满含歉意望向赵砚。
她当时正双腿交叠而坐,一条腿压麻了,自然要换令一条腿,这也是正常。
只是这桌子底下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苏月真的有心避让,自然是能做到不触碰赵砚分毫的。
怎奈郎君无心,娇妾有意。
正着细带凉鞋的赤裸脚背,轻刮过少年带着炙热体温的小腿。一触即离的滋味,饶是有心却无心。
赵砚握着手机的手一顿,无声无息地摒凝了一瞬,方才轻抒气答道“没事”。
这一同桌搅得两人心中各有旖旎,赵砚先行吃完便匆匆辞别了。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便可见众人鱼贯而出,争先恐后,怕是早就掐准了点儿,提前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苏月倒是不着急,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的书包,一边还与林琳商议明日的午饭,可谓是未雨绸缪。
她当然记得与赵砚之约,却不好表现得太积极,这两人相会的时间,要不早也不晚,恰到好处才行。
见周围过半的人都已离开课室后,苏月这才背起书包慢步往楼下走去。
赵砚课室所在的楼层比苏月要矮一层,两人约好在赵砚所在楼层的楼梯口集合。
苏月刚拐过楼梯转角,便瞧见赵砚背倚靠着身后的围栏低头看手机,一腿交叉于另一条腿之前,一副久等许久的模样。
夜晚的清风吹动着少年的衣衫和鬓边碎发,碎发的垂落的阴影与屏幕照映的光亮,半隐半现,像隔着一层纱雾里的明珠,引人采缬。
称他是明珠也不为过,苏月心中如是想。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咱们走吧!”苏月三步并作两步蹦跳到赵砚身前,明明是微仰着脸却暗收下巴,好让眼睛上抬,作出一副可怜赔笑的模样。
这副表情是苏月的拿手好戏,每逢她惹事闯祸时,便会用此招博得一应长辈邻居的怜悯,试问谁又能真正怪罪这一副可怜娇弱模样的小姑娘呢?
赵砚从屏幕上抬起眼神时,瞧见的便是苏月这番模样。
他是一响铃便在楼梯口等着了,甚至一整个晚自习,他都心思难定,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他们相约结伴回家的事情,难以沉心学习。
最开始等待的那两分钟,说实话,他确实在心中有几分期待。他紧盯着下楼梯的人,一波又一波,好一眼看到她,不至于两人错过。
只是随着时间一久耐心渐失,心中不免愤慨这苏月未免有些不守信不守时吧?
“我也刚来不久,走吧。”算了,小女生拖沓些也正常。
谁让他抬眼瞧见人家的可怜眼神时,之前所有不耐都烟消云散,自然也是不忍心再责备她。
若是换了旁人,他早就背起书包走人了,又怎么会等如此之久。
“这马上就要高二了,你到时候是准备选文还是选理呀?”苏月提拉着小腿,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赵砚身旁,随口问道。
“理科。”赵砚知道自己的脚程快,故已是尽量放慢脚步了,奈何这小矮子腿太短,两步才等于他的一小步。
赵砚轻叹了口气,把步伐又再放慢放小了些。
“我也准备选理科呢!文科要大段大段地背文字,我可受不了。”
“嗯。”
“你生物化一般哪门比较好啊?”
“都挺好。”
是那倒是人家的尖子中的尖子,自然不可能偏科了,我这不是白问吗?苏月心底暗自挠头。
“噢,唉,我的生物就不怎么好了。什么脂肪啊蛋白啊核糖啊,就跟文科似的,要背的太多了”
“理解了就记住了。”
呲说了等于白说,老娘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苏月原是期盼赵砚可以借此机会给她补习,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和时间,只饶她是妖媚多姿白骨精,也难为唐僧不近女色呀!
后来几天苏月一直在想着法子明里暗里地接近赵砚,可两人依然就是一起上学放学的结伴关系,似乎没有再进一步的亲近。
自那次拌粉店踢他小腿之后,虽然苏月也在外面的美食街上碰到过赵砚几次,可她却没有再继续凑上前假装巧遇了。
巧遇这种事,一种类型有一次就够了,多了就有让人怀疑的嫌疑,她可不至于笨到天天与他在餐馆巧遇。
发生在苏月小区的那起强奸杀人案,据说警方已经有初步线索了,若是再拖到案件侦破,他们岂不是又要重新回到互不交涉的关系?
正当苏月思愁着该如何加快突破节奏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替她助推了一把。
当天傍晚时分,天空便开始呈现出暗沉的趋势,夏日的太阳本就落得晚,偏那日天色早早地就暗淡了下来。
众人议论着这必是一场暴雨将倾,连日来的炎热已经闷烤得大家无心学习,这难得的大雨终于可以给众人一份短暂的清凉了。
可这雨却像是欲拒还迎的娇姑娘,早早地漏了心意,却迟迟不见应肯。大家从晚自习开始就在等,等到放学也不见雨落下。
这雨若是等到放学再下,可就不讨人喜欢了。没带伞的要愁挡雨,骑单车的要愁雨衣,就算是带了伞步行回家的,也要愁那雨水溅起的沙砾弄脏了鞋袜。
好在铃响时,这雨还未落。众人自然是收拾书包赶紧走人,好赶在雨落前干净地回到家。
苏月没有带伞的习惯,此刻自然也是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去找赵砚。
“你今天不背包吗?”赵砚平时要带的东西少,通常都只是背个斜挎的单肩包,装水瓶还有当晚要温习的书本等等。
有一次赵砚在翻找东西的时候,苏月正好看到他包里有把黑色的伞,因而她对于今晚可能要下的雨还不算太担心。
所以当苏月在楼下碰到赵砚时见他没有背包,这才诧异地问出了声。
“我正在解一道数学大题,刚有了些眉头,你能等我一会儿吗?”赵砚不关心今晚下不下雨,但这道题他能不能解开关系着他今晚的睡眠。
“好,那我在走廊等你。”苏月乖巧地笑眯着眼应道。
“不用,我们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进去坐吧。”说完,不等苏月反应,赵砚便扯着她的书包带子往课室里走。
“随便坐。”赵砚拉着她回到座位旁边后,便急忙忙地坐下开始了运算。
有时候做题目也是需要灵感的,尤其是一瞬间领悟到一种算法的可能性,如果不及时去剖析并加以运算验证,很可能这一瞬间的灵感便会转瞬即逝。
更何况对于赵砚这种书呆子中的尖子来说,解开一道真正的难题,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来得更有成就感。起码目前为止,赵砚更看重此刻笔下的这道数学难题。
虽然赵砚同桌的位置已经空着,可一个聪明的小狐狸精,可不会巴巴地往上迎去。
苏月环视了一周,便发现班级里仅留的几个人都在悄悄地往她这边瞧。
她假装是看风景一般,细细地欣赏了他们班的墙画之后,这才在赵砚的正后方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可有讲究,为什么不是同桌,不是正前方,斜前方,却偏是正后方呢?
不是同桌,是因为同桌的位置显得太亲密,在两人尚未确定关系之前,这个位置突破了一般人会觉得舒适的社交距离,太过敏感。
不是正前方,是因为这个位置正好处于赵砚一抬头便能瞧见的位置,显得似乎前桌之人过于想要博取关注,太过主动而不适合。
为什么又不能是斜前方呢?有同桌、前桌不选,却选斜前方又显得太过疏远,刻意。
而正后方,即近又远,对于他们目前的关系来说最为合适。当赵砚做完一题目,一转身便会瞧见自己在他背后默默等待。
这个位置不仅不会打扰到他学习,还能在人的心理上形成一种包容陪伴的感觉。
但那霎时之间,苏月自然不会在心中对这几个位置一一思考,因为对于人心理的分析和观察,早就在她生活中形成了习惯,她自然而然就知晓自己坐在哪个位置上最为合适。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班级里少有仇敌的原因,她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扯扯嘴皮就能迎合的事,自然是利乐他人呗。
可是她内心底却是甚少真正与他人共情,这大概也是她自小便学会独立的影响吧。
待赵砚做完那道大题时,已经是20分钟后了。高三的学生还没有放学,他们正在上最后一节课。
赵砚回头时便看见苏月在他身后等得百无聊赖,正在扣手指打发时间,像个不得不陪伴家长外出却难共享同乐的小孩子,他承认,他有一瞬间确实有一种被满足和照顾的感觉。
赵砚轻敲了桌面,低声道:“我做完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