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7)
似闻见脚步声，旦曦拉了两下床头灯，踏下床，探头去瞧。
「这麽晚还不睡，会长黑眼圈的。」良海旭偏头，温暖一笑，「过来吗？」
旦曦今天心情好，自然答应。跑到他身畔，她乖巧地坐下，挨着他，能看见很圆的明月。
真衬了那句：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
「良海，你了解黎晨吗？」不能问符离的话，只能问他了。
未承想旦曦会提及这事，良海旭怔了怔。
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细长的睫毛，以及打在眼下的影子，他细细地想，然後说：「大概是他初三的时候，偶然发现他手臂上有瘀青。」
旦曦的心一颤，看他。
「我在想，若是被t罚了，多半是打手心和pgu，胳膊小腿那些位置老师们基本不打，因为没什麽r0u，打了怕伤及骨头。」
她嗯了声：「上回见数学老师打人，那同学被打得手心都肿了，拿不了笔，看得好疼啊。」
良海旭轻应：「所以，我怕是他家里人打的。可他从不细讲，有次问得深入，也被他一句家里管得严带过。」清冷的月光下，他也好奇，「怎麽忽然问起这个？」
嗓音绵软，她温声启唇，不惊扰栖息於树上的虫鸟：「上次问符离他们了，好像是不大方便说，我本来不在意了，可是最近又没按捺住，所以才来问你。」
良海旭失笑：「就你好奇心旺盛。」
「你不也是，还好意思说我。」
挠挠她细碎的如泼墨的发丝，良海旭的笑容褪去，手也放下。短暂的空白後，他感觉自己的食指悄悄被她g了住。
良海旭的眼波一黯，有时就是这样平淡的相处，会让他舍不得揭穿她对自己的感情，害怕她受伤，也怕，两人回不到眼下的好时光。
作者悄悄话：
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典出王昌龄《同从弟南斋玩月忆山y崔少府》
那夜醉酒，他是记得自己说了什麽的。
他说：小旦，有些事情，不能够坚持太久，就好b你对於我，那份超过亲情的喜欢。
幸好，她并不记得。
还能持续多久呢？他不禁想。
若是小时候她能依赖的人，除了自己之外还另有其人，现在是否就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了。
思绪到这，良海旭回握了她的手。
他的手温总能带给她安心，将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她歛上眼，汲取这片刻的美好。
近四年无从宣泄的情感，被人蘸着刚磨好的墨，一撇一g地写上结束二字。
旦曦想着，人倦了，被深梦拽了下去。
抱着她回床，良海旭将窗户掩上，顺手拉合帘子。
迷迷瞪瞪间，旦曦翻了个身，手垂下床缘。他将那手捞起，睡颜近在咫尺，隐约透着胆怯，呢喃着：「哥，对不起……」
有些寒，她在梦里蹙起眉。
良海旭抚平她的眉宇，顿觉异常，反过手去探她的额温，是烫的，加上他的手本就冰凉，一0几乎是反弹了开。
发烧了。
脑中还有她那句话的余音，他五指深入，拨开她的刘海，知道她听不见，可还是细声道：「小旦，没事的，哥才对你感到抱歉。」
若他能更有智慧地将她的感情处理好，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她的一举一动，尽是踌躇和畏缩，而他早就发现了。
回到眼前，得让她的温度别继续升高。
良海旭翻箱倒柜，找着了t温计，放进她口中，压在舌下。
红seyet不断飙升，他x口紧，一口气尚未吐完就立刻换气，终於确认了她的t温：387。再回头去寻，没退烧药，镇上的药局也关了，只能设法用外力压下她烫人的t温。
一整夜，良海旭都守在她的床边，她身子里的汗迟迟没b出来，毛巾热了又乾、乾了再去冲烫，反反覆覆十几趟，直到天明，他都没敢睡下。
眼皮因过度困倦而打起架，良海旭转眸去望层层枝叶後方的天空，黑夜正yu隐去，轻雾朦胧了小镇风采。
旦曦唔了声，浑身酸痛着，是被热醒的。
良海旭压到床边，问：「还不舒服吗？」
她烧了整晚，眼下没戴助听器，失焦之中也无法辨清他的唇形。身子极烫，连她都感受得到，像是泡了数小时的温泉，想离开，却被人强制压下，神思振作不起。
她的呼息灼人，在烧他的心。
终於注意到她耳边空无一物，良海旭0来助听器，给她挂上。
再问了次：「还很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晕，尽了全力摇头。良海旭担心她温度下不来，想给她量t温，被躲了开。
明白旦曦在害怕什麽，他柔声劝：「小旦，不能不量，再一次好吗？」
她摇头，汗水蹭到枕头套上，sh得一塌糊涂。
「听话好不好？」音调沉沉，掺了几分焦急。
温度持续攀升，旦曦觉得头要痛坏了，终於妥协。张了嘴，他把温度计放到她舌下，带着和昨夜一样紧绷的情绪，束手无策，看着温度一路飙高。
398。
看见这数字，良海旭屏住气，摇摇yu坠的理智b他做了决定：「去医院，现在就去。」
「不要。」旦曦快哭了，「我不要，去医院就听不到了……」控制不了排山倒海袭来的恐惧，她求他，「哥，拜托……我不要去。」
是费了多大的力才讲完这一串字不连句的话，良海旭光听着，心就绞痛。在她的泪水潸然後，更是脱力。
跪在床畔，良海旭焐着她的手，说：「烧一整晚了，你要我怎麽办？」
手心里源於他的忧惧，沁入她的肌理，沦肌浃髓。
她也有一道跨不去的槛，挤不出碎音，依靠着仅有的t力去看他。
良海旭看见她的坚持，她并不想去医院。
「我不能让你一直烧下去。」
打算抱起她，她却用棉被将自己裹实，揪紧床单，不肯就是不肯，把所有的气力都堵上。
她浑身sh透了，汗珠沿着脸的弧度流到脖颈，隐没在x口处。
良海旭怕弄伤她，只得将她放回床上。
旦曦缩去床角，瑟瑟发抖着。
他不想让她这麽害怕，可他无能为力。
「小旦，我不能重蹈覆辙。」良海旭软下声，口气笃笃，「我拜托你，到医院一趟好吗？退烧了，我们就马上回来。」
厚重的棉被，是为了将她t内的热b出来才换上的。虚弱的话音穿过，她哑声说：「不要。」
「我要去找你nn了。」
这是他最不愿搬出来，也是最後的手段。
如他所想，凑效了。
旦曦扯下被子，脸上布满惊慌：「不要，不要找nn。」
「那就去医院。」看着她，良海旭严肃地道：「现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