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
贺楼御自丹陛之上款款步下,朝青丘走来。
青丘艳骨媚肌,香风浮动,亦正在嗅这年轻国君身上凌冽的雪气。
两人皆自以为是棋局中的猎人,阅读着对方眼神里的意味深长的含义。狩猎是需要耐心的,特别是这般合胃口的猎物。
病心愣在旁边看了看,愣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寻思该不是一见钟情了。心想:青丘果然就好这口。
是夜,苍云北国国君贺楼御纳狐妃的庆典,竟是紧锣密鼓的布置了下去。
国君不好女色,专心修炼丹道,平日御下严厉。偏远荒芜的紧那罗部是离乌兰城最远的部属,往日都进献饵奴以奉君王,今日不知行了什么大运,竟然寻来了一隻倾国倾城的狐妖。
巧的正是,国君也不知着了什么迷魂道,当日就纳为了妃子!消息如同长了腿,整个乌兰城一日便传开了。
四个被病心评为“无甚大用”的男人,正一边听着花厅里说书的先生绘声绘色讲着今日在禁宫里发生的小道消息,一边打雀牌。
“我就知道,哪有男人能禁得住青丘姐姐的诱惑。”涂山今日才缓足了气,化回人形,懒洋洋打了一张六万,眉飞色舞,“小小人皇,也不例外。咱们青丘姐姐,那可是妖妃专业户。”
裴九郎叫吃六万,打七饼:“可我听说,人间君王与常人不一样。”
“是有此事。”麒麟起牌还未看,拇指一抹,掸回桌上,“荧惑星君曾就着了位人间女帝的道,心甘心愿侍奉在侧,百年未归星轨。”
陆崖翘着腿,懒洋洋打了一张三万:“要我说,何须去禁宫窃书那么麻烦,直接一剑劈了乌兰城,将书抢来不行?让神姬去做什么劳什子巫女,扮什么江湖骗子……”
涂山摇摇头,缩了一下脖子:“姐姐们说了,小心行事,遮蔽行踪,才能徐徐图之。上主动不动喊打喊杀,引起九重天注意便不妙了。”
陆崖扫了他一眼。
涂山感觉腿有点软,闭了嘴。
裴九郎看不懂面前眼色,高高兴兴:“一万!”
陆崖抬手去捡:“碰。”
麒麟手腕一挡:“叫胡,十三么。”
陆崖:“???你故意的吧。”
……
却说这头,禁宫里寝殿中,病心给青丘盖上了红色的盖头,细细替她理了衣衫环佩。
眼前妖女风情万端,与人间话本上记载的那些诡奇故事中的绝世祸水,并无二致。
“没想到青丘女君呢,还有出嫁这日。”
青丘掀开一小截盖头,凤目扫过面前一样俱全的红纸、枣糕与椒漆装饰的宫殿。这是贺楼御的寝殿,龙涎香绕:“诓人罢了,不作数的。待会儿我绊住他,神姬可快些去找。”
病心笑她:“我快些找,却不知他快不快的。好姐妹,依我来看,这人皇待你很算上心,一副皇后仪仗,果然隆重。”
“皇后。”青丘摆弄着身后狐尾,指腹点匀口脂,朝镜里看,“那些个人皇见过不少,初初都是千依百顺,万千宠爱。商国人皇也爱过我,城墙倾塌的时候,武王的金戈指在了大殿前。他便觉得历史的衰败,皆是因为我的蛊惑。”她漫不经心地说着,语调里淡淡哀伤,”我也去摩竭佗国,斑太子也爱过我,继承大统时,竟嫌我狐族血统,说是我蛊惑的他。明皇真的爱我吗,爱的不过是江山太平时的婉转情意,抵不过马嵬坡的夜雨。”她经历过太多,说起来仿佛一些平平无奇的旧事,“鸟羽天皇也说爱,但他天命有尽时,却听了安倍那厮的蛊惑,隻当是我带来的灾劫……”
惊世绝艳九尾大妖的眸光中闪烁着回忆的光,万年的回忆潮水般涌入,只露出一个有些沉默的笑。
病心一语道破天机:“人类君主大都薄情多疑、虚与委蛇、刚愎自用、无心无义。可我的狐仙美人儿啊,你偏偏喜欢这样纠缠拉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