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
可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她是人不是机器,哪怕理智占上风,仍是无法全然控制自己的心情。每当无事可做时,她就会忍不住想到程攸宁,会猜想程攸宁的反应,想她是会难过还是无所谓。
大抵会有些难过吧,她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在心中勾勒出那双清澈的眼。
目光总是柔柔的,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敛着情绪,时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漫不经心,可说话或者做事的时候却又异常认真,仿佛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值得珍惜对待的瑰宝。
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比程攸宁更柔软的人了,无缘无故被冷落,多半会难过吧,但习惯了就没什么了,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那你呢?”心里有个声音悄悄问她。
“我当然也会难过。”她垂下眼自言自语,随即又笑,“可这也没什么。”
毕竟有些事不发生对大家都更好,对她更好,对程攸宁也更好。
整个暑假父母都不在家,就和以往一样忙着拉客户、拉生意,她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可这时候却蓦然觉得屋里格外空旷、格外安静,就像一片蔓草丛生的荒野,她孤独地置身于其中,眨眼就被无边无际的虚无吞没。
她开始频繁地出门,与同学、旧友碰面,参加了一个又一个聚会,朋友打趣问她是不是要去西伯利亚深造,所以打算先把未来几年的派对额度都用光。她只一笑置之,心中却自嘲地想,在某种意义上,现在正是在把自己放逐冰原。
又一个炎热的午后,天色阴沉沉的,看起来快下雨了,这样的天气本不适合外出,她临时接到朋友的邀约,本想回绝,可看了眼安静得可怕的屋子,最后还是答应了。
来接她的是高中时期的某位追求者,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招摇得像只孔雀,她一时都有些分不清对方是来献殷勤还是来炫耀的,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都无所谓。
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她甚至做了个无聊的决定,如果下车前对方单独约她再见面,她就答应。
坐上副驾后,她发了条短信通知朋友自己已经出门了,手指无意滑过屏幕,信息栏往下飘了一会儿,她瞥见停留在前几天的记录,看到“注意安全”那几个字,眼睛顿时好似被扎了一下,她连忙抬眼往车窗外看去,试图转移注意。
车刚驶出地库,速度很慢,窗外的景象清晰地映入她眼中。
门前挂着会员充值广告的便利店,刚修剪完的绿化带,树荫下的长椅,还有——
熟悉的身影闯入眼中,她当即怔住,脑子里似有什么炸裂,轰得一声巨响后是乱哄哄的噪声,嘈杂中有个声音尖叫着说不可能。这时车也开始加速,眼里的画像瞬时模糊起来,她本应顺理成章当做是眼花,如果有时间考虑的话,她恐怕也会这么决定。
只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在脑子反应过来前,她的身子已先一步行动。
“停车!”她重重拍了一下车窗,开车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可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死死盯着已掠到车后的某个方向。
车一停下,还没完全刹稳,她就匆匆奔下去,径直从绿化带中穿了过去,裙摆勾到了灌木,凉鞋里滚进了沙砾,她却浑然不顾,只顾往前,一直往前走,走到长椅前,走到令她方寸大乱的人面前。
她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她曾在梦中描绘过无数次,可再次亲眼见到,她才意识到想象里的模样根本比不上实际的十之一二。
眸色更清,睫毛更长,轻颤着,像蝶翼在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