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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开堂

 

朱何整型後,正式开启新生活──白天收屍,晚上到各个定点收魂。

大概是主动选择si亡的关系,他负责的亡魂b意外si好「带团」,都知道自己已经不属於人世,简单说明就能上路。

「伯伯、大哥、姊姊,请跟我来,这边走就是地府。」

朱何以前很怕生,不敢和人对上视线,现在都能从容接待亡者。他觉得是常常和小蝉瞎聊练出来的口条以及整型成功带来的自信心。

但陆医生帮他弄出来的这张脸皮实在太会骗人,不少鬼小姐声称对朱何一见锺情,si也不肯走,想跟着朱何回yan间。朱何总是耐着x子劝了整夜。

鬼小姐b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朱何羞怯笑道:「算是有吧?看起来冷冰冰,其实很t贴,也很贤慧……」

鬼小姐们这才si心离开。

有时也会遇见後悔自杀的亡魂,闹到後来,恼羞要对朱何动手。

那些亡魂就被跟在朱何身边的三头犬一口吞了。

「小三,快吐出来,人家不是故意的。」朱何紧张地r0u住狗肚子,但三头犬只是对他摇尾巴。

也有些年纪大的亡者会把带下h泉的物品送给朱何,朱何面对长辈的好意只能不停道歉:他吃公家饭,不能收礼。

但亡者最後还是会把「遗物」指名送给那个温柔带路的年轻人,y曹特别为朱何捡了一个高丽菜篮当作置物柜,贴着朱何的画像放在审判堂外,篮子堆满亡者赠送的礼物。

朱何觉得这实在太惹人注目,很不好意思。公差大哥大姊看见他总是笑个不停,说他受si者欢迎的程度可以跟当年陆判大人当小判官b拟。

人si了,没了身分皮囊,特别能看出是否被真心对待。

一天,朱何把亡魂送来y曹,还没进城,就听见小蝉的叫喊。

「小朱!」

「什麽事?」

「你快来,要开庭了!」

小蝉拉住朱何,使出鬼步,从城门瞬间移动到都城的大殿。

大殿和朱何初次所见的样子很不一样,五扇门全开,灯火通明,挤满「人」。小蝉紧牵着他的手,朗声喊着「借过」。

朱何看小蝉一个nv孩子卡在「人群」之中,几乎要被压扁了,乾脆把她抱上肩头。

「哇哇,变得好高,视野好好!」

「小蝉,你带我来要做什麽?」

小蝉一手揽过朱何的脸庞,偏头对他笑了笑:「这是你经手的案子,一定要来看审判!」

「仙教的案子?」

「嗯,牵扯到仙道的案子通常很麻烦,本以为要拖个二三百年,多亏你才能这麽快开庭。我们事先把术士们挖眼弄哑打断手脚,保证旁听民众的安全。」小蝉笑着透露出术士在地狱遭受的刑罚。

朱何印象中人们通常都不想到法院去,不明白「大家」为什麽会这麽热衷,是想看到坏人受惩罚吗?

小蝉兴奋地告诉朱何:「这种大案子才会在大殿审判,日理万机的判官大人才会当主审,大家都是来看前辈的。」

朱何这才後知後觉明白小蝉为什麽这麽开心,是为了他开心,因为她知道他一直很想再见陆判一面。

「升堂。」

朱何听见这道声音,和四周的鬼众一道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陆判曳着墨黑的古袍,以木簪束髻,慢步走上公案。

朱何凝视陆判沉静的侧脸,就像小蝉说的,虽然不是绝世美男子,但每一次见到他,都是那麽好看。

陆判和衣坐上侧边的位子,空出正位。小蝉像个小粉丝,无声对堂上的陆判呐喊:前辈、前辈!

「小蝉,你不用在上面吗?」

「我平常是坐在前辈旁边啦,我跟前辈说要带你过来,前辈说好。」小蝉嘿嘿笑道。

「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咧,遇到那麽可怕的事,差点si了,你还愿意留下来工作,我跟前辈都很高兴。」

朱何害羞地想:他也很高兴能帮上忙。

「肃静。」

堂上的大人一声令下,小蝉和朱何赶紧闭上嘴巴,不再私下聊着他们的大人。

「带犯嫌和冤者。」

被捆成一串粽子的术士们和案件三个被害人,由官差带上堂。

陆判给三名si者唱名,再命令冤者陈述冤情。

而si的司机:「他们说可以上天堂,我就相信了。」

杀si情人殉情的nv子:「呜呜,我还以为可以和情人相守……」

何院长哭求:「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要si,我不想si啊!」

何院长是审判的第一人。

「何安乐,你受邪道谋害而si,情犹可原,命你打扫剑山三百年即可转世成猪。」陆判说完,堂下的书记官小姐立刻打出审判书。

「你这算什麽情有可原?我跟你有仇对吧!」何院长不服气,想要像在世的时候站起身骂人,却马上被身後的鬼差踹跪下来。

何院长生时何曾被人打过?倒在地上哇哇叫。

「你身为医院主管,不思考如何改善医疗环境,竟带头压榨医护人员,该当何罪?」

「我冤枉啊……医院买设备也要钱,大家不是都这麽做?」

「错的就是错的,你有许多机会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但你没有。」

「我……」

朱何看着歪头坐在地上的何院长,猜想他大概要说「我会改」,那是医院的人向他陈情,何院长常回的口头禅:「我会改」、「再评估看看」;可是何院长已经si了。

何院长被官差带走,接着是殉情的nv子。她正蓄势待发要向堂上的判官和旁观群众哭诉她苦情的一生,陆判直接说:「杀人,从中层地狱轮起,一百年。」

nv子大叫:「等一等,我是被邪教迷惑!」

「是你想杀人而杀,责无旁贷。」

「你不懂我有多麽ai他!他却说他有家庭,不能跟我在一起!」

「感情得不到回应就想毁掉对方,承认吧,就像你情人所说,你ai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啊啊啊,我不甘心!」nv子被官差带下去。

最後一名计程车司机,伏在地上,对陆判重重叩首。

「判官先生,我的妻小……她们还好吗?」

「尚可。」

司机先生不再开口,静候结果。

「自杀,理应发配枉si城五十年──」

朱何对地狱还有一点概念,就是很多火、很多刀的地方,但不知道「枉si城」是什麽样子。

小蝉悄声向他说明:「嗯嗯嗯,像没有预算的小学游戏场或是荒废的廉价儿童乐园……我记得那座纸紮城就是用游戏场淘汰的器材改建的。」

「很可怕吗?」

「我待过一阵子,某方面来说,可怕的程度和地狱不相上下。」

「这样啊,那位大哥好可怜……」

「对呀。」

像是听见朱何和小蝉的祈愿,陆判又问:「陈凯生,你救过的车祸伤者有多少?」

陈司机抬起头来,像是抓到一丝希望:「对不起,我记不清……」

小蝉偷偷告诉朱何,站在陈司机身後的鬼差就是他送去医院的伤者之一,可惜最後还是伤重不治。

「你一生磊落,兢兢业业,不贪一分车钱。念你久病厌世,不愿拖累妻小,斟酌情事,判你在y曹驾驶公务车三年,期间可回yan世参加nv儿婚礼乙次。」

堂外爆出欢呼声,陈司机一连说了好几次谢谢。

小蝉把朱何的脑袋当鼓轻敲庆祝:「自杀的罪超重的,前辈这麽判下去,以後你带来的si者就可以早一点解脱了。」

正当众鬼以为完满收看了青天大戏,公堂响起幽魅的笑声。

「陆判,你这判决,本王不服。」

不知何时,堂上竟出现一名银发黑裳的男子,朱何看「他」一发话,所有鬼差的表情都凝结起来,连小蝉都收住笑容。

华裳男子拨了下银丝,堂而皇之坐上殿堂的大位。

对y曹治权最大的威胁,不是仙g0ng、道士,还是洪荒以来的si对头天上界,而是内部的封建王权。弹指间,就能毁去陆判呕心建立的法治。

人说陆判官一鬼之下,万鬼之上,那个「一鬼」指的就是这一位大人。

阎王驾到。

朱何这个还未受y曹封建t制影响的新人,只知陆判不知阎王,无法理解为什麽这个华服男人一出现,公堂气氛丕变。

刷刷刷,堂下若g鬼众齐齐跪了下来,给堂上那一位大人五t叩地,只有官职者能免跪礼,但也不再允许直视高堂。

是小民还是大人,尊卑立现。

阎王两指托着下颌,轻地一笑:「别这麽严肃,本王只是来旁听审判,与民同乐。」

「才怪……」小蝉很生气又不能生气,所以只能委屈地噘着嘴。

朱何不知道规矩,和小蝉成为堂下唯二仰首的笨蛋,非常醒目,随时都会成为大鬼宰杀的肥r0u。

陆判往两人看过去,朱何发现了,害羞地对他挥挥手。

陆判露出要把朱何和小蝉埋进土里的眼神,朱何终於接收到杀气,很是惊恐。

陆判用唇语对朱何交代下去──把她抓紧。

「啊?」朱何不太懂这个命令的意思,「她」是指小蝉吗?

陆判没有对朱何多作解释,因为阎王笑着往陆判看来。

「乖乖,连引渡自杀者的官差都自个找好了,陆判,你还真是有心。」阎王刻意瞥向朱何。

小蝉从朱何身上跳下来,横手护在朱何身前。

「陈判佐,你真是愈发标致,本王後g0ng正为你空着。」

小蝉大喊:「阎王大人,您不用想了,我心里从来只有陆判前辈!」

「陈知凉。」陆判喊了声,小蝉才咬住唇忍耐,「阎罗大人,公堂之上,勿作戏语。」

「真是的,是你先做了儿戏的判决,我才跟你开开玩笑。」阎王无视陆判不悦的神情,继续调笑说道:「本王虽给你裁量权,但你总不能违逆陛下立下的铁律。」

「陛下不管人间事,审判亡者的律法由卑职和大人起草。」

「这样啊……」阎王一脸恍然大悟,「所以自杀者该怎麽处决,由本王说的算,陆判,你说是吧?」

陆判没有回话。

「自杀者,以为一介凡子可以决定自己的命数,罪无可恕。别说之前判得太重,该说是太轻了。本王认为,为防众生以寻si为乐,应将自杀者的家人连坐,打入十八层地狱,永生不得超生。」

堂下陈司机听见妻nv也会被牵连进来,激动地想要求饶,被身後的公差按住,喝令他不准妄动。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麽,绝不会容许你堂堂一名判官因公循私,趁陛下虚位,纵放那些和你私交甚笃的罪人,好b城外那个水鬼,或是那个据地为王的土匪。」阎王ch0u起陆判手边的卷宗,用卷宗一角挑起陆判的下颌,「陆判呀,还是你想趁这机会为自己开脱,教大家别再计较你跳河的经典戏码?」

「住口!」小蝉气得往前冲,朱何赶紧抓住她。

可是抓她一个没有用,四周的鬼和差爷一涌而上,密密包围住公案。

陆判倏地站起身:「下去,不准胡闹!」

「好啊你们,以为冥世没有王了吗?」阎王面对众鬼陈抗围事,仍是一派自若。

「阎罗大人!」

陆判终於有明显的情绪,阎王得逞一笑。

「陆判,反逆可是重罪,你要是自请魂禁y曹万年,本王就考虑免了这群贱民的si罪。」

「好。」陆判一口应下,「但下官仍认为自杀者应酌情处置,以此增加y曹的劳动力,当然,属下会把自己排除在外,请大人明察。」

「都什麽时候,还对你的法典念念不忘?」阎王想板着脸,但他实在藏不住笑。「好吧,你都这麽求我了……」

小蝉朗声大吼:「等一下,这个判决,我不服气!」

朱何虽然尽全力拉住小蝉,但她b三头犬还有活力许多,朱何反倒被她拉着跑到公堂下,离陆判只剩伸出手就能碰触的距离。

「这是不对的,为什麽变成都是陆判前辈的错!前辈到底做错什麽!」

「陈判佐,扰乱公堂秩序,拖下去,罚三板。」陆判毫不留情驱逐小蝉。

「罚就罚!」小蝉宁可抗命,也要把她的意见说给大家听,「前辈,你错了,你牺牲一个自己,大家也不可能得到幸福,因为你违背了y律的法则:赏善罚恶,公平!」

小蝉凛凛指正陆判的缺失,这在y曹,千百年来从未有过。

小蝉泪眼潺潺:「所以最努力的人,应该得到最多的幸福,不是吗?」

「不准哭,鬼哭伤魂。」

「我觉得……小蝉说的对,像你这麽好的人,应该得到幸福。」朱何认真为小蝉帮腔。

陆判骂道:「你搅什麽局?」

阎王大笑出声:「真是有情有义,陆判,就让这两个弟弟妹妹永远在地府陪着你,可好?」

陆判深叹口气,没理会阎王,探身向前,伸手对小蝉和朱何轻拍脑袋。

「前辈,怎麽突然给0头了?」小蝉不解,好像温柔的诀别。

陆判反身,向阎王低身谢罪。。

「阎罗大人,小的知错。」

「起来、起来,本王何时同你计较,只要你乖乖听话……」

陆判起身的同时,ch0u起耳後的木簪,一把抵住阎王的心口。

「禀大人,乖和听话,不是官员该有的特质。」

众鬼哗然,这下子,真是铁打的「谋反」了,众目睽睽,全y曹都是人证。

「陆判,你好大的胆子。」阎王低睨着陆判修长的手指,并不把一根木簪子放在眼里。

陆判平视看着y曹的主君。

「是我太纵容您,任您为所yu为。鬼王缺位,十殿已逝,您至今还未意识到一国之君该肩负的责任,才会不把人民放在眼里。」

「很好,在本王一掌把你拍下地狱之前,你还有什麽要罗嗦的?」

「有,请同意属下对陈凯生的判决,并以此做成判例。」

「你都行刺本王了,还在编你的法典?」

「属下不喜欢把事情搁着。」

阎王满心不悦,重哼一声,充作应下。

「另外,这是关於仙g0ng谋逆者的裁判──」陆判单手拿出袍中密封的审判书。

阎王用指尖拈来,一把火烧去。

「判什麽判?敢觊觎本王的地盘,一律杀无赦。」

原本底下捆成粽子的术士还幸灾乐祸看见y曹内哄,以为陆判官就此si在阎王手上,没想到阎王b陆判更狠,直接抹去他们抵罪的机会。

「大人,他们也只是天道下的傀儡。」

「奴才想要当王,就算是苍天羞辱下界的作戏,仍是罪该万si。」阎王将判书烧尽的火星弹向堂下术士所在。

不像残忍的火刑和刀刑,火光闪燃一瞬,术士们就在黑se的火焰中消失不见,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不只这几个罪人,阎王想灭了公堂所有对他不逊的鬼,就是一个弹指这麽简单。

堂下的鬼都在担心陆判的安危,陆判却慢条斯理收回木簪。

「多亏大人配合演出,仙g0ng的眼线这下必定误以为y曹君臣失和。」陆判拍着手,面无表情说道:「大人如此英明,想必不会同小人计较。」

「哈哈,竟敢为了两个目无尊长的小子跟本王翻脸,你以为这事就这麽揭过了吗?」阎王皮笑r0u不笑质问。

这时,堂外传来娇媚的nv声,提着花篮的古装丽人,笑咪咪踏破正门门槛。

「我来啦,我错过什麽好戏了吗?」

「孟姊~~~」小蝉喷泪呐喊。

阎王制止这nv人更进一步:「孟氏,你不是立誓,不g预内政在奈何玩你的花草?」

「哎呀,我说过吗?我不记得了呢!」孟姜对阎王咯咯笑道,会怕就好。「而且我走这趟也不是来g预什麽内政,只是来通知你,锺馗那土匪带兵来围城啦!」

应孟姜所说,城外号令声恰好传入大殿。

「交出陆判官、官、官──!」

号令之中又挟带一句锺馗特有的爽朗笑声:「阿判,辞官吧,我会养你!」

陆判在嘴边回了句:「去si吧。」

阎王回头,用力抓拉住陆判。

「你敢走?不顾这些小民的si活了吗?」

公堂突然涌入大水,浪来浪去,大水像是渔网,把堂下的鬼众全部卷走,只余下一层清水,还有鱼在水里悠游。

「h伊人,你来这里做什麽?」陆判头痛问道,麻烦人物几乎到齐了。

「陆大人,我想用这支鱼叉,来挑战一下公权力。」三百年不败的守城人,眯着眼睛说道。

「别忘了,还有我们呐!」大殿的正下方,从地狱底层幽幽上达多人的合音:「不过一个代管城池的王爷,竟敢如此嚣张,真以为那个位子是你的吗?」

阎王笑得露齿:「陆判,你长年收拢人心,就是为了营造这麽一个bg0ng的局面?」

陆判眼看收拾不了乱局,按着眉头喃喃:「横竖都是si,也只能这样了。」

阎王只消杀了陆判这个伴了他千年的左右手,即可安然保住大位,无鬼如陆判的名望可以威胁到他,但他仍是在等陆判一个解释。

陆判敛衽,对阎王恭敬拜了拜。

「阎罗大人,请念在多年君臣情谊,原谅我。」

「真是,只要你低头求我,我哪时没依过你?」阎王像是得了糖的孩子,沾沾自喜。

「谢大人。」

陆判全力挥出一记右g拳,阎王猝不及防,应声倒地。

最後大家有没有围殴阎王,小蝉不知道,只是擦乾长发,在偏厅办公室泡了鱼藻茶,和朱何聊天。

「小朱,你第一次来看审判,就看到y曹大革命,超幸运!」

「啊……」朱何穿着小蝉借他、像是修nv袍的nvx官差制服,还没有从公堂厮杀的气氛回过神来,「那个鬼王……」

「虽然人世把当鬼的王都叫鬼王,但我们鬼分得b较细,那个混蛋不是鬼王陛下,是阎王大人。」小蝉热心地向朱何指导y曹史,补充一个内行人才知道的注解:「鬼王陛下和一个美丽又邪恶的坏nv人私奔了,在人世经营牧场。」

「啊?」

「ai江山,更ai美人!」小蝉因为是nv孩子,喜欢浪漫的ai情故事,不像别的鬼公差唉唉叫着「陛下不在了,y间该怎麽办啊啊啊」。

也因为有着好歌喉、俊美非凡、一记眼神就让众鬼拜倒在祂冕服底下的鬼王陛下不在了,冥世的封建王权不再绝对。

「不过我实在想不通,各位大姊大哥平时都不会进都城,怕给陆判前辈添乱,今天怎麽就一起来了?」

「因为你吧?」

「我?」

大家都觉得陆判不会有错,小蝉却说他错了,这个y曹长年来「绝对」的认知被撼动,才会有接下来的行动。

小蝉听了朱何的说明,骄傲地点点头:「小朱,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也觉得自己很勇敢、很厉害呢!」

「所以他才叫我抓住你啊……」朱何抱着头,现在後悔已经来不及了。

「陈知凉──」门外响起像是冤鬼索命的叫唤。

「前辈,你回来啦!」小蝉飞奔过去,在陆判身边跳步转圈,像是饿坏的宠物见到久违的饲主。

「三大板,过来领罚。」

小蝉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自己闯祸了。

「那个,是我没拉住她,要罚就罚我吧!」朱何挺身英雄救美。

「小朱!」小蝉感动不已。

「很好,连坐。」

陆判说到做到,一顿揍下去,小蝉和朱何鼻青脸肿跪在他面前,小的知错了。

陆判没叫他们起身,坐上只剩三只脚的花梨圆桌,继续批改永远不会减少的公文,好像什麽也没发生过,不想多谈。

小蝉爬上前,过去半挨在陆判长腿上:「前辈,後来阎王怎麽了?」

「处理掉了。」

陆判亲手打倒y曹的daboss後,一一向各路j婆的英雄好汉赔罪,把「重伤」昏迷的阎王带回寝g0ng。

年前才花掉大半公帑、重新装潢过的寝g0ng,房里没有任何与公事有关的物件,满地都是从人间买来的游戏机。

千年来,汲汲营营得手的大位,怎知盈满空虚?

陆判着手整理像是垃圾场的房间,期间阎王转醒过来,背对着他,叫他「滚出去」。

陆判服侍祂的主君千年,这似乎是第一次听见祂对他说了实话。

陆判自知口拙说不出好话,只会说「大人请振作」、「您是君王,要勤政ai民」、「以後我不在,请您成为国家和人民的支柱」,令人生厌,不如不说,低身拜过就离开寝g0ng回到办公厅。

阎王以後一定还会再用今日的事找麻烦,但大致上,算是处理掉了。

在地狱门口走过一轮,陆判必须规劝後辈:「陈知凉,谏言如捋虎须,没有九分的把握不可冒进,不准再犯。」

「可是阎王欺负前辈,我实在看不下去。」

「我自有说服他的法子,不用你多事。阎罗大人只是不甘寂寞来乱一下。」

「前辈,你和我们都差点被阎王乱发脾气宰掉,你还在替他说话?」

陆判呼口长息,他其实知道阎王出来作乱那个愚蠢的原因。

「祂上次看见我在卤排骨,以为那一块是祂的份,没吃到才会记恨来找碴。现在猪r0u这麽贵,要是可以,我也想让所有人吃到r0u。」

为了一块排骨,y曹差点改朝换代,於是後人将这次众鬼揭竿而起迫使王权限缩的事件,称为「排骨饭革命」。

「啊啊啊!」朱何大叫出声,他震惊的不是冥世主这麽小心眼,而是陆判说出的某项实情,「那、那、那个排骨饭是你做的?」

「我说过啦,前辈煮饭很好吃喔,世界第一!」小蝉好不得意。

朱何是新人,所以不知道陆判的厨艺三界驰名,在食物普遍难吃的y间,是众鬼的心灵泉源,年年等着他七月半放饭。

「我只是喜欢做菜,刚好有人喜欢吃,那就足矣。」陆判看也不看他们,低头和公文奋斗着,「上次时间太赶,只能订便当给你,抱歉。」

「前辈你不用害羞。」

「住口。」

朱何脑袋过热,没意会到陆判後半段的话。等他热完机,突然站起身。

「不好意思,我要回人间一趟!」

朱何冲了出去,赶在天亮前,又风风火火冲了回来。

朱何两手捧着一束小白花,朝陆判半跪下来。

王哥和廖哥盯着朱何,总觉得猪小弟近来不只换了身t,也换了魂。

朱何一边在办公室拖地,一边哼着歌。

「可ai的伊~再看我一眼~再一眼~please、please!」

九成九九,谈恋ai了。

「小猪喔!」

「廖大哥,什麽事?」朱何灿笑回眸,好在他换了张好皮,不然大哥们都要吐了。

「怎麽换了新衣服?」王哥看朱何每天都有乾净的衬衫可以换,很不顺眼。

「啊,这是住我楼上的修nv小姐拿给我的,她说她隔壁邻居在回收公司工作,有很多旧衣服可以给我。」

朱何本以为楼上是年轻夫妻,没想到nv方是不能结婚的神职人员,可是他们每天的早安道别都感情好好。

「人家怎麽对你这麽好?」

「我也这麽觉得,我已经写好感谢卡,今天下班要拿给那位好心的大哥。」

「写什麽感谢卡,又不是小学生!」

「嘿嘿。」

王哥烦躁不是没有理由,局里已经有很多单位来问过朱何,没为什麽,就是要挖角。因为上个月局里唯一没被陆专员打枪回去的报告只有第零队,已经成了环保局内部的奇谈。

那份报告就是朱何一个人一字一字在电脑前打出来的。

王哥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个陆专员知道朱何刚学电脑,才给他特别放水。

凭什麽?他年轻的时候工作那麽辛苦,这小子却因为运气好,得了一具好皮囊,到哪里都有人照顾。

电话响起,王哥不耐地接通:「吵si了,不要再问我那只猪的事……哦,有人si了。」

廖哥招呼一声:「小猪喔,走了。」

「好。」

朱何带着工具上车。他已经适应新工作,不会再排斥和害怕,以为这一趟和其它案子没什麽不同。

公务车来到老旧的国宅,si者在五楼,又没有电梯,两个大哥再次选择摆老,叫朱何一个人上去。

朱何打开门,腐臭扑鼻而来。

屋里的窗户全被封si了,相当y暗,他得走到屍t身旁才能看见它完整的模样。

si者是用塑胶袋套头,窒息si去。

si者的身边卡片散落一地,卡片多是画着大ai心的手工廉价纸卡。

朱何拿起其中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的不是感谢的话,而是「老处nv」、「疯nv人」等刺人的字眼。

si者身上那袭泛h的白裙子,和朱何记忆中的翩翩白裙重合起来。

「老师?」

排骨饭突然变得不好吃了。

朱何怔怔看着便当,食不下咽。

「不吃就不要吃,看了真碍眼!」王哥走过去翻倒朱何的便当,存心要找碴。

「阿俊!」廖哥制止王哥幼稚的恶行。都不想想,人要是真的跑了,他们就没有小弟可以使唤了。

朱何徒手把饭菜捡回饭盒,继续走神。

「小猪喔,你被甩啦?」

朱何慢了半拍,才发现廖哥在问他话。

「不是被甩……」朱何努力忍耐才能不哭出来,「王大哥、廖大哥,那名白裙nv子,好像是我小学老师……」

「不过是个老师,又不是你老母!」

朱何想过,如果是他母亲一个人孤零零si在昏暗的小公寓里,他或许不会这麽难过。

朱何哽着喉咙问:「我可不可以……不要做了……」

「没路用,怎麽可以为了一点小事就不做!」

朱何不再软弱地哭诉,只是拿起随身带着的名片,在手心反覆看着。

虽然他很想打电话给对方,但如果他告诉对方,他很累,他不想要工作了,一定会造ren家的困扰。

通常白天由朱何收的屍,晚上亡魂就由他带下h泉,但他实在不敢面对白裙nv子。

他无法接受,塑胶袋中那张痛苦扭曲的脸,怎麽可能是当年美丽又温柔的老师?

朱何烧了纸花,去信y间,委托小蝉请假。

纸花烧出的烟立刻排列成字──生病了?还好吗?

朱何不敢回应小蝉的关心。

朱何环视他栖身的小套房,认为他不负责任丢下鬼通事的工作,不可以再厚脸皮拿人家的好处,就把带来的旧衣包一包,离家出走。

朱何在城里走来走去,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到大半夜,他回到待了四年的安乐医院。

这个地方虽然没有什麽好的回忆,但也不会有人对他感到失望。

急诊室亮着灯,朱何走进去,想去地下室找个楼梯间休息。他经过急诊床位,看见角落的病床挂着点滴,却没有人陪在病床边,过去关心一声。

「你还好吗?要不要帮忙?」

「我想喝水……」被子下响起虚弱的回应。

朱何去饮水机倒了水过来,那人从被子下伸出一只半溃烂的手,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灌下,很渴的样子。

「还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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