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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同居

 

孙瓴再见镜清,是两个月后,孙瓴想着镜清过继之初,自己一时半刻的还是别去忙上添乱的好,待他安稳下来,再去寻也不迟。可是谁想没过多少日子,却接到了他的来电。只看那一通电话接下来,孙瓴的脸se越来越不好,草草批了外套,出门去了。

赶回坊巷,连自己家也来不及回就先去了陈家,看到镜清肿着半张脸站着,小吴y着脸看着,小朱呜呜的哭,镜全依旧木楞楞站在他爸身边,身上穿的,不正是之前孙瓴给镜清买的上好褂子吗?

他娘正在教训着“你这个扫把星,才过继没两个月舅爷就si了,定是你没好好伺候,现下一分钱也没捞到,这丧事还得我们家来c办,你弟弟还小,你这不是存心为难家里吗?”

这时看到孙瓴大步踏进门,停下了往镜清身上招呼的手,瞪了小朱小吴一眼,立马堆笑走向孙瓴“孙少爷,怎么今儿个有空来家里坐坐?镜全啊,快倒茶给你孙大哥”

“不必了,我今天回家吃饭,顺路过来一趟,没想到看到了这幅场景,家里人也说了,镜清的舅爷si了,现下儿子回到自己家,有什么不好?”

他这幅急忙忙的模样。哪像是从严谨的孙家出来。分明就是一路急忙忙的从仓山赶来的,只是这一屋子的人各有心思,各怀鬼胎,都没去注意他这茬。

“哎,不是不好,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r0u,哪有偏心的道理,只是现下c办丧事,我们家这光景,哪里有闲钱啊,镜全还小,我身子也不好,这日子益发不好过不是”陈婶吐着苦水。

孙瓴想:若不是你贪那家的钱财,也不至于把亲生儿子推给别人,现下没有油水,反而惹的一身腥臊,可怜的还不是你儿子。看那镜清直直的站着,吊着眼睛看自己,红红的眼眶也不知哭没哭,当下便心疼了起来,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他孙大少爷何时有被欺负过?当下便愤愤然了。

“婶,你现在打镜清也无补于事,你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他过继给舅爷,就是舅爷家的人了,虽说都姓陈,但是这着实不是我们家的事,现下舅爷si了,这披麻戴孝的活儿自然应当是镜清去做,他却跑回咱们这个家来,这不合规矩啊,对吧,孩子他爸”

陈叔看了看两个儿子一眼,没有说话。

开口的倒是小朱“镜清在那边,孤家寡人的,又没钱又没人,丧事怎么办,既然是舅爷,你们自然得出一份力,哪有把事情都推给孩子的道理”

小吴也道:“镜清从小就做工补贴家用,到了那边也是尽心侍奉,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舅爷也差人送过几次礼来,收礼时,你们怎么不见外?这是反而推脱起来”

陈婶正准备拿出泼辣劲教训这两个小兔崽子,又想孙少爷在边上,便不敢张狂。“孙少爷你看看,这些毛孩子都骑到老娘头上了,真是好没家教”

孙瓴知道纠缠下去也是没的结果,变说:“这事也不算难办,镜清既然过继,自当是舅爷的儿子,这丧事由他c办是应该的,你们是表亲,自是也要出一份子。剩下不够的,我来出,但是我也不白做这个善人。”沉y片刻“我那儿正缺个当差的,就让镜清去我那儿做工抵债,陈婶,你看这样安排可妥当。”

陈婶明知孙少爷是偏帮大儿子,但是这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孙家更是得罪不起,于是便允了。

待这头的事草草了结已是一周之后,陈家虽有些贪财,表面上的孝子贤孙还是要充当的,于是便让镜清在那个过了舅爷的头七,这半途的儿子,b起那真真的亲戚,倒算是尽了孝了。陈家也丝毫没有不舍镜清的意思,也不让奔波了几日的半大小子休息休息,头七一过,便打发到他上工来了。

镜清此刻正是汗淋淋的站在孙公馆门前。此时虽不是盛夏,但也愈发闷热起来,尤其这一段路走下来,可不是一般的脚程,饶是镜清手脚快,也是天没亮就从自家出发,走了大半天,才到了这城外城。

乐群路,不同于三坊七巷的曲曲折折,但时上时下的地形和周遭的异国式建筑倒也真是够新奇的。孙公馆是幢青砖红窗的小洋楼,孙瓴当初买这房子本也不图什么,恰好这房子的旧主人,领事馆的罗先生要出手,这屋看着倒也清静,当下便打定主意收了去。

此时看镜清水人儿般的楞站那儿,孙瓴反应倒快,连忙唤他进屋。镜清进屋一看,当下不敢再往前,孙瓴看着便奇怪,“你这是g什么,走了半天的路到这儿来,到了家里了反而是一步不动了”。

镜清眼轱辘乱转,看着擦的光可鉴人的地板和白花花的墙面。那衣袖狠狠的在脸上抹了把汗,就是不动。

孙瓴当下便明白了,开口道“不然先去洗个澡吧,热的够呛吧”

“可是我这一路过来,都没看到澡堂子啊”

“噗,这一带住的都是谁啊,哪兴去澡堂子,自家都有浴室呢”拿手往楼梯一指“喏,就在楼上。你现在先跟孙大哥上楼洗个澡,等等下来一起开饭”

镜清跟着孙瓴,轻手轻脚的上楼去了。

孙瓴调着热水,不多久,浴室里便雾气弥漫了。镜清倒有些不好意思,都十五六岁的人了,还让人看着洗澡,多难为情啊,不过这西洋玩意儿自己倒真不会捣鼓,就随他去吧。孙瓴转过身去,看镜清已脱了那身万年不变的粗布短褂,赤条条的站那儿,几年来只长了个子就不见长r0u,不去游水,一身皮肤b两年前白了不少,觉得有些好看,有点想伸手00,又觉不合适。放好了水,就退出了浴室。

这澡洗的舒爽,热腾腾的蒸的毛孔都打开了,镜清走出浴室。想了想今后的打算,对他来说,哪有什么未来可言,不过是走一天看一天。他虽经常做些小工补贴家用,但这伺候大户人家的活儿还真没做过,看着这t面的屋子,越发不知所措。偏生他的“不知所措”法和别人的不一样,别人都是冒冒失失的,而他则是越发的沉着脸,仿佛心里事事有底。其实哪是这么回事儿,只是他不愿给人看到那幅手足无措的傻样子,凭白的遭人白眼,给人嫌弃。大t是小小年纪吃的苦头多了些,懂得察言观se的做人。

他敲开了孙瓴书房的门,刚才孙瓴退出浴室时有过交代,让他梳洗完毕来见见自己,好好的说会儿话。镜清低着头,站在书桌前。以前他功课念的不好,遭孙瓴骂时也经常这幅0样,只是此刻却不同了,以前任打任掐,依旧是个无所畏惧的小少年,现在,你和颜悦se的看着他,他却毕恭毕敬,仿佛隔着不止十条街那么远。

孙瓴悠悠的叹了口气,自己拿这个人,还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镜清,你说说孙大哥为什么要让你来”

“想帮我,我都知道”

孙瓴一听就觉得不对,不是这句话不对,而是这话中没有对象,他不是对着“孙大哥”说的,那是对着谁说的?难道是“孙少爷”、“孙先生”?

“你这是对着空气在说话呀,怎么不知道叫人你?”

“……”

“呦,还撬不开你这张嘴,叫声孙大哥,难为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是雇主,哪能大哥大哥的叫啊”

“你说,为什么我让你来?”

“想帮我”

“怎么个帮法”又催促“说话!”

“那日要不是……出钱,现在这事儿还没着落,……你也是不想看家里容不下我”这话他小声的说道。

“哼,倒不是真傻,要是我的学生是个傻子,传出去被人笑话的还得是我。”然后从书桌后起身,抓着镜清的肩膀说“那你就应该明白,我那是权宜之策,不是真找你来做工,你这幅模样,难道是故意做出来气我的?”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们家欠你钱是真,我人在这儿也是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收拾着包袱来白吃白喝白住吧。”

“就是这样白吃白喝白住,又有什么不行?”

“当然是不行,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啊”镜清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还是大学生呢。

当下有点维持不住深沉的皮相,想跳起来和这人掐一架。

孙瓴听他这话反而笑了“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安心的住下来,改日我再给你寻个学校,等你年纪大些,再替你谋份好差事,反正你在这儿,孙大哥是不会亏待你的”孙瓴自顾自饿说了一堆。镜清有些懵了,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这存心给自己撒泼找茬?

“……都说不行了”

“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啊?”孙瓴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噎的镜清再说不出话来,这下倒好,这人存心让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磨牙道“这念得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一早挖了个坑给我跳。”

“哈哈,这可是大大的冤枉,这话压根就不是我先提的”

此番斗嘴,自是镜清败下阵来,以前也是时常斗嘴,但从没论出个“输赢”,倒不是孙瓴特别的牙尖嘴利,只是他总是顶着“先生”的帽子,镜清看到他,总有些怵。唯独这次,镜清才有种“输”的感觉。但是嘴上是输了,心里却是快乐的,道一声“孙大哥”,两人便一同下楼吃饭了。

夏已至。

绿se的藤萝爬满了青砖墙,被太yan一烤,不见憔悴,反而亮晃晃的,偶尔还随风摆两摆。整栋公馆笼在榕树树荫里,就是盛夏,也不觉着热的慌。

大中午的,外头的行人和小摊贩倒是少了许多,孙瓴穿着白衬衫,浅se西装挂在手里,推门走了进来,下人接过了西装。他就直奔厨房而来“这大热的天,真能把人烤熟,边说边松领带”。

“你倒也是,大中午的,不在办公室呆着,跑回来做什么也不知道”

“嗌,这人好没个良心,这不是回来看看你吗。”

“我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大个人还会丢了不成。我看你是觉着那附近没什么好吃的,才走回来的吧”。

“都是,都是,中午吃什么,这么热的天,半点食yu都没有”

“中午喝粥,你每次都是‘没食yu’,一吃起来b谁吃的都多。”

“其实也不光是这样。下午没班,不如出去逛逛,你来了也个把月了,这附近还没带你好好走过呢”

镜清听了,放下手中的菜看了他一眼。

孙瓴此刻倚靠在门上,手里玩着解下来的领带,衬衫的前两颗扣子也松开了,看的到修长的脖子,喉结随着说话上下动着,头发被汗水弄sh了些,不如早上出门般整齐了,便索x全都往后拢,更显出几分不羁和风流。镜清想,这模样放出去,不知能迷倒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开口就问到:“孙大哥,你原来念书时谈过朋友吧?”

孙瓴还没反应过来,这整的是哪一出啊。镜清已经先有反应了,这开口就是这三不搭的话题,真想ch0u自己一嘴巴。

看镜清又要说话,孙瓴抢答到:“当然有啊,你现在才发现你孙大哥多有魅力啊,以前学校里可多姑娘中意我了。”

“呸,你就在人前装吧,就你这破嘴,哪个姑娘能看的上你啊”

“是是是,除了我的镜清,谁都看不上我,看样子孙大哥要孤独终老啦,到时候你可别丢下我,还得这般陪着我斗嘴置气,做饭给我吃”

镜清看他越说越不这边,拿手里摘了一半的空青菜叶丢他,“想吃饭,到客厅等着去,在这儿碍眼碍事作甚”。

孙瓴大摇大摆的走到客厅,一下沉到沙发中去,若是孙老爷在,定会怪罪句“坐没坐相”,但是在这里,确是无妨的。孙瓴确实有过nv朋友,在北平读大学时,他和一个叫傅想容的nv学生谈过一阵,此nv倒真是有点“云想衣衫花想容”的俏丽。后来却各奔东西了。连是什么理由,孙瓴都不太记得,只记得提出分手的是那个姑娘,说完分手后,哭的也是她。只是这出,不必和镜清说。

在外人眼里,他面冷心冷。哪怕是家里人,也说不上几句话。做事决断,雷厉风行。虽是后辈,在工作上也是颇有建树。可是回到这里,夏日,蝉鸣,树荫,镜清,肆意呼x1,自成一方天地。便睡了过去。

午后,两人相约出了门去。说是在周边逛逛,自是不用叫车,两人闲庭信步走去了圣约翰堂。

镜清虽也来过仓山,但这儿早几年是有不少洋人的,虽不是满清时代,但看着金发碧眼的洋人,倒还是有几分迥异之感,至于这洋人办公的地方和教堂,远远的虽都见过,却从未细看,更别说进来了,这毕竟不是玩闹的地方,也不知人家准不准你进。孙瓴却颇为闲适,他在北平也与洋人打过交道,自家屋子也是从洋人手中购得,自然不会有心里问题,他虽不信教,但这建筑倒是具有异国的美,颇为值得一看。

圣约翰堂是砖石建筑的,在这附近不算最大最豪华,b起汇丰洋行来,自是算不上阔气,但这教堂又不是为了充t面而盖的。日本全面侵华后,国内的洋人都纷纷回国,福州也不例外,就连这洋人聚居区里都鲜少有洋人出没,更何况来做礼拜的。两人挑了张靠后的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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