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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谎言向来是不可取的。

因为在揭穿以前,谁都不知道糖衣里包裹的是善或恶。

在知道埃罗尔对他说谎的当下,雷纳有那麽一瞬间,对埃罗尔产生了怀疑,虽然这念头很快就消失了,他努力地甩掉刚才那种感觉,跟着文森特一起看鉴定完成的图片。

为了更容易分辨,监视器的画面分成左右一组。

文森特将终端的萤幕放到最大,好让图片中的人能够清晰一点。第一组是餐厅门前经过的路人,还有在公园里散步的人,相似度是百分之十,底下的文字写着:只有t型大致上相符。

「既然不像还放……!」

文森特抓狂地翻到下一组,也不晓得对方是怎麽想的,接下来的好几组,明明不是同一个人,最终百分b也没有超过一半,却还是全都放到报告里。

看到文森特一脸暴躁的模样,雷纳不知怎地有些想笑。

由於答应过要替雷纳保密的缘故,埃罗尔在知道他的特殊能力後,并没有和其他人提过,因此其他人并不晓得停电的事是他做的,所以想当然,两份监视器的画面除了他以外,不可能会再拍到第二个同样的人。

「文森特,我觉得我们还是──」

「有了!」

文森特兴奋的大叫声打断了雷纳。

怎麽可能?身t里的血ye彷佛一瞬间变得冰凉,雷纳张了张嘴,不信邪地凑上去看,然後看见了两张截然不同,却莫名熟悉的脸。

「怎麽可能……」

看着那接近到近乎符合的数位,雷纳不自觉地吐出声音,之所以会如此错愕,是因为他曾在停电前後,以及重新回到那些地方调查的时候,曾经遇见过那两个人。

餐厅的服务生,与牵着狗的温和青年。

他们是同一个人。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将他的思绪炸成一块块的碎片,雷纳满脑子彷佛只剩下怎麽可能这个词,就连文森特的呼喊也没有让他回过神。

「雷纳!」

眼见连续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不得已,文森特只好用力地摇晃雷纳一下,然後无b兴奋地说道:「这下终於有证据啦!」

「不可能……」

雷纳看着文森特拿出来的照片,神情还有些恍惚。

不,仔细想想,以目前模拟面具的技术来看,的确有可能做到这种事,即便如此,雷纳仍然觉得难以置信,一旦这变成事实,那就代表「渡鸦」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分,并且一直监视着他,直到最後的测试。

甚至还向我搭话了!

这个认知令雷纳感到毛骨悚然,也许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渡鸦曾试着想要杀他也说不定,想到这里,雷纳不禁害怕地0了0自己的脖子。

「虽然现在没办法再请别人帮我们b对……好吧,虽然不是什麽直接证据,但至少能够证明米尔斯跟这件事有关系了……」文森特嘀嘀咕咕地说着,然後撇过头:「雷纳,你有在听吗?」

「……有。所以你想怎麽证明?」

雷纳试图让自己表现得b旁边的现役员警还要冷静的样子,文森特划过萤幕上的报告,指着记录上显示的b对者t型,语气确信地说:「只要能证明米尔斯和渡鸦的t型相符,那副局长就找不到理由阻止我送去b对了。」

文森特颇为自信地叙述,然而随即又像是想到什麽,迟疑地介面:「嗯,照理来说啦。」

究竟巴奈特会不会再次为了「面子」而不择手段这点,谁也无法妄下定论,有着相同怀疑的雷纳撇了撇嘴角,但这并不代表他与文森特的想法一致,因为对於米尔斯等於渡鸦这件事,他一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即便是假设,也有一些不对劲之处。

雷纳压抑着动摇的心情,从头开始仔细地回想。

最初与渡鸦接触是在半年前左右,但真正谈论到关於「线」的事则是在不久前,之後渡鸦就寄了第一封信,以简单的谜题暗示地点,要他「证明自己」,而综合起监视器拍到「犯人」,可以推测渡鸦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或者说,是从第一个地点发现的。

雷纳首先想到那灯光四s的舞台与蜂拥而至的人cha0。

在安缇亚的演唱会上,他趁着气氛上演到最ga0cha0的时候,从後台关掉了所有令人眩目的灯光效果,那时映在眼前的画面仍然深刻地停留在脑海里,在推敲到更早之前,雷纳依稀记得他曾和一个陌生人交谈过,虽然对话是什麽已经差不多忘了,但对方好心告诉他厕所在哪的举动好歹还是记得的,虽然忽然被拉住手的动作让他吓了一跳。

雷纳努力地思考着,思绪的运转让他有些头疼。

暂且先略过演唱会吧,因为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渡鸦也在那,但监视器拍到的服务生与牵狗的青年是同个人却是确证凿凿的,即使无法从外形上去辨别,但说不定有其他的小细节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例如……

雷纳盯着文森特的终端萤幕。

画面上显示的是服务生从餐厅追出来的影像,即使因为画质的缘故,无法看到身上的小细节,但好歹也让他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

雷纳不禁眯起眼睛,眼神专注得像是要透过萤幕一样,不一会儿,忽然眨了下眼皮,轻声低语:「……伤口?」

「什麽?」

当雷纳思考得浑然忘我的时候,文森特倒是很有耐心地不打扰,直到雷纳突然出声,他才疑惑地开口,只见雷纳指着服务生跑步时向前倾的右手,说道:「这里,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手背受伤了。」

由於ok蹦几乎贴满了整个手背,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啊?第二次见面?」

ga0不懂有什麽必然的关联x,也不晓得什麽第二次见面的文森特茫然地张了张嘴,而脑袋正在飞速运转的雷纳只觉得有什麽呼之yu出,假设服务生真的受伤了,那麽只要找到……

雷纳迅速地将视线移到对b图的另一边。

青年牵着那条曾带给雷纳恐怖y影的大狗,正抬脚走进公园,而那时青年的右手并没有戴上防咬手套,这样的巧合让雷纳不得不怀疑,再三思索後,他转头向文森特询问:「米尔斯受过伤吗?」

从出院到被带来这里的期间,雷纳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到米尔斯的手上有任何的伤口或是曾经受过伤的疤痕,因此光凭身形来判断渡鸦就是米尔斯是不恰当的。

「应该没有,我记得他都窝在办公室里,不太可能受伤。」这麽说了之後,文森特的态度也开始不确定起来,「等等,你刚才说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见了渡鸦两次?他受伤了?」

雷纳这才想到埃罗尔也许没有跟文森特说过这件事,於是坦承道:「在爆炸事件前,埃罗尔带我去过第二和第三封邮件里的地点,然後在那里我又遇到了这两个人,服务生的右手贴满ok蹦……」

雷纳停顿了几秒,看着终端的萤幕说道:「而这个人戴着防咬手套,所以,我在猜他是不是受伤了。」

「所以说──」

「米尔斯不是凶手!?」

文森特感到吃惊的表情让雷纳有些无语。

同事不是凶手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好吧,姑且相信你的说法,但这麽一来就必须重新找线索了,如果渡鸦不是米尔斯,那还能是谁呢?」

仅有的线索再次被推翻的感觉着实令人难受,包括雷纳自身也是,雷纳拿出终端,里头并没有任何新讯息,表示被叫去训话的埃罗尔目前还没有逃离巴奈特的魔爪。

静下心来。

既然线索所指向的人都被推翻,那就只能从头开始思考了。

雷纳抬头看着天花板,沉淀思绪,将脑袋里的时间倒回至最初的事件点,也就是测试开始前的那封邮件,渡鸦要求的是「证明自己」,而他也做出了回应,即是用能力造成了演唱会的停电事件。

那麽很有可能,渡鸦在那时候发现了他的身份,进而有了接下来的试探邮件,最後,渡鸦将地点定在他最为熟悉的校园,并设下了si亡陷阱。

原先不晓得渡鸦为何要这麽做,但不久前得到了解答。

由於小时候经历过的惨案,让渡鸦开始憎恨拥有能力的人。

埃罗尔所透露的,之前发生的那些命案,其中无法锁定受害者相关x的问题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渡鸦大概就是像这样,在论坛寻找「特殊的存在」,然後一步一步地让他们误入陷阱。

那麽回到最关键的问题……

渡鸦真的是员警吗?

雷纳的眼底彷佛划过一丝怀疑的流光。

从能够进入戒备森严的德蕾莎学院来看,无非有两种可能x。

第一,渡鸦本身就在这间学校,代表他有可能是学生、老师,甚至是打扫校园的清洁人员;第二,渡鸦是能够进出学院而不被阻挡的身份,就可行x来说,员警显然是最佳人选,尤其是在各国签订了限制军队公约的现在,员警的权利无疑是至高无上的,这也是为什麽巴奈特会如此反弹的主因。

雷纳想了想,决定将接下来的推测写在纸上。

无视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所有举动的文森特,雷纳拿着笔筒里还0得到些许灰尘的钢笔,在纸上动起笔来:「许可权。」

率先写上的是这两个字。

那是在爆炸事件後,与巴奈特的那次谈话中所得到的线索──渡鸦受到的个人资料保护,许可权至少是a或以上,因此推论出渡鸦并非是校内人士而是员警,这也是现在手上名单的由来。

雷纳无意识地在纸上反复地画着圆圈,直到纸张几乎快被笔尖划破,才停止无意义的举动,依序往下写了六个名字。

从渡鸦幼时的经历来判断,能够删去的物件为──

一,身为nvx的桃乐西娅。

二,梅森兄弟,俩人皆是。

渡鸦在那场幼时的悲剧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因而不可能是他们。

三,年龄不符的契布曼警官。

四,双亲依然健在的里瑞纳。

最後,是右手的手背上没有伤痕的米尔斯。

还是不对。

雷纳将纸张r0u成一团,即便绞尽脑汁地思考,还是依然一无所获的感觉令他感到沮丧,若连这样都没办法查明渡鸦的身份,那就只能推翻掉这条线索。

──名单是错误的。

而建立起这份名单的基础是调查许可权。

文森特曾说过,这城市只有少部分的人受到保护的许可权会达到c级或以上,而渡鸦受到的保护许可权代表他的确有着特殊的身份,而且是与警局的副局长相等,亦或是更高的许可权。

然而,名单中却找不到渡鸦的存在。

到底是漏掉了什麽?

雷纳蹙紧眉头,朝文森特询问:「文森特,你确定名单是对的吗?」

「当然啦,只要是登陆在克塞特市的相关人士,即便不是为了公务,我也全部排查过了,确实只有这六个人。」

为了增加可信度,文森特甚至试图把终端的工作记录调出来,好证明自己的确没有出错,但这样反而让雷纳更灰心了,他扁着嘴,将下巴搁在冰凉的桌面上,嘟哝着说:「……难不成资料还能造假吗?」

「呃。」

文森特可疑地停顿了几秒,遗憾的是深陷於烦恼之中的雷纳并没有察觉,雷纳随手将纸团丢在一旁,拿着钢笔在桌面敲了起来,叩叩叩……清脆的声音规律得像是有意识地在敲着节奏,但无论怎麽说,在旁人听来依旧是一种恼人的噪音。

在持续了几十秒後,文森特才终於ch0u走雷纳手里的笔,说道:「别这麽灰心啊,等副局长放人之後,我们找埃罗尔前辈一起讨论不就行了?说不定他会有不同的见解呢?」

「埃罗尔吗?」

雷纳的脑海不自觉地浮现一道人影。

鉴於这人不久前还曾毅然决然地走进随时有可能会发生爆炸的大楼,雷纳不得不承认,埃罗尔是他遇过的所有人当中,最特别的一个。

文森特收起刚才的数据,重重地打了下雷纳的肩膀。

「而且放心吧,怎麽说我也是现役的员警!」

雷纳瞥了充满自信的文森特一眼。

在相处的这段时间,他非常清楚文森特平时都在做些什麽,所以这句话从文森特的嘴里说出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果不其然,下一秒,文森特就心虚地补充道:「虽然现在还只能做做笔录和跑腿什麽啦……」

「唉。」

雷纳学着文森特的动作,重重地朝他的肩膀打了回去。

文森特不愉快地撇了撇嘴角,倒也没有恼怒或是羞愧之类的情绪,只不过为了向雷纳证明自己真真切切是名现役员警,他迅速地在终端点了几下,表情认真地拨了一通电话。

雷纳撑着下巴,满是好奇地盯着文森特看。

「你打电话给谁?」

「horizon的店主,说不定他那边有服务生的资料。」

「……渡鸦才没有那麽蠢呢。」

连脸都可以随意变了,假冒个人又算得了什麽。雷纳嘟囔着反驳了一句,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逃不过文森特的耳朵,只见文森特忍无可忍地r0u乱雷纳的nhse头发,朝他b了个噤声的手势,对着终端的另一端说话:「你好,这里是克塞特市警局总部。」

「是的,关於上次向你取证的监视器画面,目前结果出来了,所以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雷纳乾脆趴在桌子上,听着文森特独自说话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眶瞬间被生理x的泪水填满,他瞥了墙壁的时钟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说起来真久。

距离收到渡鸦的讯息,擅自跟埃罗尔外出到现在,算算也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过於漫长的时间开始让雷纳感到不安,他甚至怀疑埃罗尔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受到了什麽不人道的对待。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想像。

那总是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说话方式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彷佛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男人,是不可能会沦落这种地步的,更何况,渡鸦的身世也不值得对方这麽保密。

雷纳半垂着眼帘,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视线胶着在不远前的水杯上,好似那里有什麽令人目不转睛的东西。

这时,文森特的通话接近了尾声。

雷纳停下动作,指尖还维持在敲打桌面的模样,但那雾灰se的眼眸却像是透过水杯看见什麽,轻颤了一下。

「埃罗尔……?」

「什麽?」文森特正好结束通话,一听到雷纳的声音就立刻凑了过来,疑惑地问道:「你刚刚说什麽?」

在刹那间,偶然闪过的记忆片段,犹如千百只蜘蛛所织成的网,坚不可摧地网住雷纳的思绪,雷纳下意识地抬头,瞥见的是文森特一脸0不着头绪的表情,他拧起眉,张了张嘴,却像是被针抵住喉咙一般,有gu说不出的冷意在骨骸里流窜。

「雷纳?」

文森特伸手在雷纳的面前挥了挥。

──名单是错误的。

是了,除此以外别无可能。

雷纳咬紧下唇,彷佛正经历着一场痛苦的挣扎,不久,他怅然若失地低语:「也许名单不止六个人。」

「什麽意思?」

彷佛被这句话所蕴含的意义给吓了一跳,文森特有些夸张地倒退几步,瞪大眼睛等待雷纳接下来的解释。

雷纳深呼x1,迅速回忆过一遍他刚才意识到的问题,开口:「你之前说,你把登陆在克塞特市的人都查过一遍了对吧?」

「是这样没错。」

「所以才会得出这六个人的名单,全是许可权为a或以上的人。」雷纳稍作停顿,像是在说话途中也同时在思考的模样,介面:「按照你说的,这里的纸本档案一年才会更新一次,虽然不确定是什麽时候,但这里的确没有桃乐西娅的资料。」

「……嗯?」

几乎是条件反s,一听见桃乐西娅的名字,文森特就立即摆出警觉的表情,彷佛雷纳只要一说出桃乐西娅等於渡鸦的话,就会毫不留情地反驳似的,雷纳忍着拿笔直接戳瞎文森特的冲动,接下去说道:「所以说,从一开始你列的名单就是错的。」

「哪里错了?」文森特不确定地问。

「许可权达标,没有纸本档案,并且最近才来到克塞特市的──」

雷纳抬起那近乎冷凝的目光。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有时候最荒谬的那个才会是真相。

忘了是在哪本书上读过了,但此时此刻,雷纳只觉得这句话真taade有道理,要是上帝能再给予他一次选择的机会,那他宁愿一辈子都瞒着能力的事,也不想像现在一样,交出了信任,得到的却是欺骗与恶意。

听了雷纳的话後,文森特露出些许迷惘的表情。

「你说的是?」

「埃罗尔。」

「……」

文森特愕然地瞪大眼睛,过於荒谬的答案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即使说是被炸弹轰炸过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文森特乾笑了几声,艰难地调整着呼x1,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还不如说是副局长呢。」

「不是他。」

文森特再次深呼x1,像是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听着,雷纳,无论你跟埃罗尔前辈今天发生了什麽矛盾,也请别开这种玩笑,要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定就当真了!」

「我没有开玩笑。」

「……那你你你是说真的?」

「嗯。」

看到雷纳的态度,文森特更加没办法分辨这究竟是不是玩笑了,他猛地拉开椅子,嘴里念念有词:「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最先得出这结论的雷纳将头埋在臂弯里,逃避似的不肯抬头,他听到文森特正来回踱步的声音,时间彷佛过了很久很久,接着,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抬起头来,只看到文森特仓促地推开门的背影。

偌大的房间倏地冷清起来。

生气吗?

失望吗?

或者两者都有。

对於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雷纳并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天生就少了那根可以t会的弦,唯有在牵扯到「线」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变得b较丰富,但这有时候这也会是一把双刃剑。

渡鸦是第一个他认同的人。

埃罗尔是第一个认同他的人。

所以,才更加无法忍受。

雷纳不晓得该怎麽形容现在的心情,他想狠狠地踹着桌子,敲碎所有的玻璃,拿着bang球棍大肆破坏,但事实上他什麽都没做,只是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一样,缩在这里不敢动。

他还存有一丝奢望。

奢望这也许只是巧合的可能x。

刚才推断出来的只不过是证明文森特的名单有误罢了,最重要的是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证据。譬如渡鸦的年龄、身世背景,以及试图掩盖的右手……想到这里,雷纳心力交瘁地闭起眼睛。

浮现在脑海中的影像是──

在大热天却总是戴着手套的身影。

这就是最终答案了吗?

雷纳拿出不久前才收了一堆sao扰讯息的终端,像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行动似的,停顿了好一阵子,就在这时,终端忽然传出响亮的提示音,只见在一整排文森特的讯息之上,显示的最新一则讯息。

来自於埃罗尔。

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彷佛终於到了临界点,雷纳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愤怒地将终端摔到墙上,动作粗暴地打开门,一到走廊,远远地就听见楼下传来了刺耳的大吼。据文森特所说,这是副局长每天例行的公事之一,但就在雷纳扶着楼梯的把手,往下踩着第一格楼梯时,周围突然……

「啪。」

明亮的灯光忽地熄灭,视野里一片漆黑。

突如其来的停电令雷纳措手不及,他靠着还紧紧抓住的楼梯把手,努力地适应漆黑的环境,然後,身後忽然响起了叹气声。

「谁?」

还来不及转身,後脑杓已经传来一阵剧痛,失去平衡的身t克制不住地倒下,在涣散的思绪中,雷纳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然後,意识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吱……」

那是b呼啸的风声还要尖锐,还要短促的叫声。

从头痛得快要裂开的晕眩中清醒後,雷纳最先看见的是从眼前匆匆跑过的灰se老鼠,那尖锐的叫声简直刺耳的吓人,他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双手及双脚都被绳子绑住,根本无法动弹。

雷纳si命地挣扎着,用绑在背後的手不停地磨擦着地面,直到手腕的皮都快被蹭掉了,他才放弃似的瘫在地上。

si定了。

雷纳丧气地瞪着结满蜘蛛网的天花板,以往的人生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一幕幕地上演,只不过回想起的净是些不好的画面。

就在这令人不安的气氛中,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枪声?

雷纳错愕地望向只开着一条缝隙的门,手脚并用地爬到门附近,侧耳倾听。虽然不曾在现实中亲耳听过,但刚才响起的毋庸置疑是枪声。

也就是说……?

雷纳蓦地眼睛一亮。

他将肩膀紧贴墙壁,艰难地撑着身t站起来,把手指伸进缝隙里,像是想要把铁门扳开,使劲全身的力气,终於,吱嘎一声,他成功地推开门,但在这之後,身t马上失去重心,狼狈地跌在地上。

「嘶……」

雷纳皱着一张脸,勉强从地面爬起来,打量着周遭的风景,然後面如si灰地叹了口气,虽然被关在小房间时,他已经有预感这里会是栋无人建筑,但没想到事实远不止如此。

宽阔到彷佛没有边境的灰se空间,以及像是骨牌一样整齐排列的梁柱,视线所到之处,到处都是锈迹斑斑的废弃机器堆砌而成的荒废山岭。

如果这里不是偏远的郊外,那麽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里是,无人地带。

不在克塞特市范围的无人地带。

越将眼前的景物收入眼底,雷纳就越发觉得是後者。

……杀人灭口用得着这麽麻烦吗?

在腹诽渡鸦的同时,雷纳也一边寻找着尖锐的东西来割断绳子,很快的,在散落一地的木桶附近,他找到几块破碎的酒瓶玻璃。雷纳捡起碎片,小心翼翼地割断绑住手脚的绳子,动动僵y的四肢,然後发现手腕被绳子磨得红肿,从皮肤里透出的颜se像是随时都会渗出血来。

「真是倒楣si了……」雷纳忍不住低语。

从手腕上传来的刺痛像是在提醒他,噩梦还没有结束。

忍着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濒临崩溃的心情,雷纳随手找了一根布满锈点的铁棍,在充满机器屍骸的迷g0ng中寻找出口,但并非是漫无目的的,在空无一人的空间里,他隐约能听见前方传来的细微声响。

雷纳屏住呼x1,放轻脚步,沿着高耸的钢架一路往前,过没多久,他终於听清楚那声音是什麽,而且是非常令人熟悉的……

「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麽做。」

坚决的语气彷佛有着一丝动摇,因此微微地颤抖着。

说话的那人背对着雷纳的方向,褐se的头发以及背影,不出所料是文森特,然而在文森特面前与他对话的那人──雷纳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紧握铁棍的力道重得像是要把它握进掌心里。

「前辈,你究竟是谁?」

即使被人以严厉的语气质问,埃罗尔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丝毫找不到害怕的神情。

「我的身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请认真一点回答我的问题!」

文森特突然提高音量,用着威胁的语气,迅速地摆出瞄准的姿势。

雷纳这才看清楚文森特手上拿的是什麽,而且不久前,他也曾在埃罗尔的车上看过。两人就这麽对峙着,更准确的说,文森特正紧握着枪,并把枪口指向埃罗尔,这在日常中绝不可能出现的场面令雷纳感到有些无措,至少这样的光景,在他对未来的想像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那你想听要什麽样的答案呢?」

埃罗尔平静地站在原地,沐浴着从天花板的照下来的微弱灯光,像极了在监牢中等待审判的犯人,然而下一秒,目光却忽然转了方向。

「雷纳。」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在场的两人皆是一愣。

有那麽一瞬间,雷纳差点以为埃罗尔是真的从鹰架的空隙间看见他的身影,他紧握着险些从掌心松落的铁棍,下意识地後退一步,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出去,而慢了半拍才顺着埃罗尔的视线望去,并瞥见雷纳的文森特露出吃惊的表情。

「雷纳?你怎麽在这?」

……太好了,这问题我也想知道。

雷纳不情不愿地从鹰架後现身。也许是还没准备好cha入两人的对峙,他有意识地和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接着抿了抿嘴唇,故作冷静地开口:「停电後不晓得被谁打晕,醒来就在这了。」

而那个打晕他的犯人此时此刻就在这里。

雷纳不得不绷紧全身的神经,好让自己能在危险时有退路可走,他转过头,看着一个字也不说的埃罗尔,铁棍不自觉地在地面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你没事就好。」文森特松了口气,再次将视线固定在埃罗尔身上,说道:「既然雷纳也在,前辈就乾脆一点把事情说清楚吧。」

「说清楚是指什麽?」

「别装蒜了!我承认之前的许可权名单没有将你列入这件事,确确实实是我的疏失,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怀疑你的理由。麻烦请配合点前辈……不要有什麽可疑的举动,安静地脱下你右手的手套。」

「哦?」

埃罗尔抬起右手,好似连自己也不明白般的端详着,眉眼间的轻松对b着此时的情况,讽刺得就像是被一把玩具枪指着脑袋,在短暂的停顿过後,雷纳听见埃罗尔这麽说道:「我倒是想听听是怎麽样的理由。我的手套有什麽不对劲吗?」

分明是文森特起的头,但埃罗尔提问的对象却是那顶着一头乱发的少年,只见雷纳皱着眉,与文森特发出同样的感想,恶声恶气地说道:「装什麽蒜,要是没不对劲,那你脱下来看看啊?」

语气里参杂的恼怒与质问就连脱出口的本人也没料到。

雷纳告诫自己必须冷静,然後试图将刚才的话题拉回正轨上,说到底,监视器的b对结果已无庸置疑的,所以向埃罗尔求证什麽的,并非是他最迫切想知道的,於是在文森特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以前,雷纳忽地问道:「所以你现在的脸是真的吗?」

埃罗尔一顿,随即挑着眉:「监视器的结果出来了?」

此话一出,立刻证实埃罗尔之前所说的全是谎言。

那通电话根本是骗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误导他。

「你这混蛋!」

雷纳忍着想把铁棍甩过去的冲动,开始在埃罗尔的脸上寻找伪装的痕迹,也许声线可以用科技伪造,但容貌却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埃罗尔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对话,点了点头:「正确来说,是你擅自解读了通话内容。」

「明明就是你故意的!」

雷纳简直忍无可忍。

看来眼前这人不只是谎言信手拈来,就连惹怒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知道「真相」後,心情就一直处於箭弦上的雷纳不禁怒视着对方,如果从一开始埃罗尔就知道他的身份,那麽之後的行动简直令人难以理解。

捉弄?

不,或许是觉得戏耍在笼子里挣扎的老鼠非常有趣吧。

「请你认真回答。」

文森特再次将食指扣在板机上,好提醒埃罗尔他的x命仍然处在枪口下,然而,埃罗尔却好似将自己的x命置之事外,自顾自的说道:「这是一项测试,雷纳,你或多或少也有感觉到吧。」

「……」

就连所说的话也让人0不着头绪,但直觉的,雷纳觉得埃罗尔说的并不是谎言,只可惜这不能说明什麽,他所不解的依旧是团迷雾。

雷纳的脸上写满怀疑。

「测试?」

「现在差不多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分明应该是最先解释的问题,埃罗尔却只给了一个吊人胃口的回答,然後面对着两道紧盯自己的视线,说道:「回归正题──」

「关於我是谁,你应该有答案了吧?」

文森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雷纳,表情彷佛在说:这还需要问吗?但出乎意料的,雷纳陷入了沉默,坦白说,b起埃罗尔究竟是何方神圣这点,更让他在乎的是对方的目的,特别是刚才埃罗尔还说到了测试。

测试什麽?能力?

「怎麽了?不就是渡鸦吗?」

像是终於受不了两人之间打哑谜的气氛,一直被忽视的文森特忍不住出声,然而雷纳却连看也不看一眼,迳自陷入沉思。

最初的命案是发生在半年前。

刚好,他在论坛上认识渡鸦的时间也是在半年前。

雷纳下意识地抿着嘴唇。

最初认识渡鸦的时候,只是偶然看到对方发表了一些关於生命能量的言论,其中几项观点和他所拥有的能力特别相近,所以他开始试探着与对方交流,直到确定对方是真的知道「线」的存在後,测试便开始了。

「线」究竟是什麽?

对於仅能被某部份的人察觉,并无法解释的特殊存在,雷纳更倾向於它是种未知的能量,就好b现在仍有人坚信着万物皆有灵魂,这些细小的能量也许就是所谓的,构成这世界一切的起源。

这是从渡鸦那里得知,线不只存在于电子物品时涌现的想法。

不知怎麽的,此时此刻,雷纳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从黑se立方t里窥见的未知光点,犹如那时窗外朦胧的景致,迷雾,不确实的,但却遍布他望见的一切,让他再也不用看着别人的灯盏前行。

即使差点迈入si亡。

即使不懂为什麽存在。

「关於我是谁,你应该有答案了吧?」

漫长的思考就此画下休止符,然而现实也只不过是流失数秒,雷纳定下心神,抿了抿乾涩的嘴唇,缓缓开口:「你是餐厅的服务生。」

「是。」

「公园里你牵的那只狗是你偷来的?」

「没错。」

果然如此,雷纳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鄙夷,想想当时埃罗尔还若无其事地提起附近有宠物失踪的事,他不禁为埃罗尔的厚脸皮感到羞耻。

「那你也去了安缇亚的演唱会吧。」雷纳肯定地说道,这应该就是他最初暴露身份的地方了,更详细的说,早在他偷溜到後台并切断电源的那刻,对方就有可能早已将他的举动全数看在眼底。

埃罗尔微微挑起眉,似乎对於雷纳的态度有些意见。

「当然,我甚至还向你搭话了。」

「……」

雷纳愣了好一会儿,「你说什……」

「够了。」

从对话开始到现在,就彻底被无视的文森特不得不出声,好提醒两人正视眼前的情况,而被这麽一打岔,雷纳顿时有些语塞,在文森特不赞同的眼神下,他略过刚才想说的话,开口:「好了,这是最後一个问题。」

雷纳直视着埃罗尔的眼睛,锐利的像是要穿透过什麽。

「埃罗尔,你想要杀我吗?」

埃罗尔十分愉快地扬起嘴角。

「你说呢?」

「砰!」

震耳yu聋的枪声毫无预警地响起。

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麽之前,雷纳就下意识地躲到鹰架後面,b烟火还要响亮的枪声让他一阵晕眩,他摀住耳朵,愣地看着刚才开枪的文森特,空气中彷佛能闻到稍许烟硝味,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不久,雷纳才慢半拍地朝着枪口的方向望去。

「打偏了?」

埃罗尔犹如自问般的低语着。

紧接着,埃罗尔身後的柱子喀啦喀啦地掉下细碎的石块,那不详的声音令雷纳皱起眉头,他眯着眼睛,试着想看得更清楚,然而意外总是来得令人措手不及,在瞥见水泥缝隙间的塑胶线时,与噩梦中相同的热浪再次袭来。

「轰!!!」

嗡──

犹如故障的讯号,连续的蜂鸣声忽地穿透耳底,像是包裹住了整个脑袋,周围在一瞬间全被禁声,雷纳感觉到有gu推力将自己掀倒在地,几秒後,文森特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

「快跑!」

在脑袋压根没办法思考的情况下,雷纳选择了顺从,他狼狈地爬起身,连脚步都还没得及站稳,就飞快地跑了起来,在逃命的过程中,雷纳完全没有余力去担心另外两人的安危,只能si命地跑,直到远离那烟雾弥漫的空间,才得以喘息。

「呼……呼……」

雷纳扶着墙,满心疲惫地蹲下来。

还没从惊险的场面恢复过来的思绪,就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只能浑浑噩噩地运转着,但还算幸运的是,这次爆炸的威力b宿舍那次还要小,至少刚才逃跑的时候,天花板没有直接砸下来。

雷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眼前彷佛还能看到几十秒前的景像,随着声音忽地窜出的烟雾,以及被烟雾吞噬的另外两人,「咳……」雷纳忍不住咳嗽,动作剧烈的像是要把刚才x1入的烟全都咳出来似的,平复之後,他闻着遍布空气的硝石味,喃喃自语:「运气真好。」

无论在宿舍时也好,这次也罢,细数被爆炸所波及的部分,几乎都只是皮r0u伤,任谁看来都是无b的幸运,甚至到了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了,上次尚且有埃罗尔及时推了他一把,所以没受什麽严重的伤,那这次呢?

就算再怎麽迟钝,也该感觉到不对劲了。

雷纳晃了晃脑袋,灰朴朴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落下些许尘埃,他倚着背後的墙,眼神迷惘地望向天花板,那双雾灰se的眼睛在经历过刚才的险境後,显得有些黯淡,但奇妙的是,在几秒後的某个瞬间突然亮了起来。

犹如窜起的火花。

倏然明亮的视野让雷纳顿时停止了思考,半晌,他才注意到光源并不来自於外力,而是由无数光点汇集而成的光线,隐密地藏在天花板的裂缝间。

雷纳沿着光线的路径,缓慢地移动视线,最後停驻在不远处的墙柱,似曾相似的藏匿方式让雷纳瞬间明了,他麻痹地想着渡鸦到底又埋了几个炸弹,然後开始思索着埃罗尔的各种行动。

渡鸦想要置他於si地,这点无庸置疑。

但埃罗尔却不是。

渡鸦是谁的问题好像从一开始就是矛盾的,每次依靠线索所得出的答案都不停地被推翻,而现在,雷纳又忽然想推翻埃罗尔等於渡鸦的答案了。

……既然所有线索都无法指明真相,那也只能亲眼去证实了。

雷纳走到光线的树状图所在的墙柱,将上头伪装得十分拙劣的碎石块全部剥下,接着,里面的黑盒子,以及背後那些错综复杂的电线就这麽暴露在他眼前。也许渡鸦特地挑了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墙壁与梁柱上到处可见的裂缝简直是藏匿物品的天然屏障,就算被人发现,一时之间也无法马上拆下来。

雷纳轻碰着0露在外的电线。

霎时,视线里的光点变得更加清楚,它们沿着墙柱一路延伸到更远的地方,遍布的程度就像是几亿只蚂蚁筑成的巢x,让雷纳一阵头皮发麻,他像是被什麽烫到一般,悚然地缩回手,眉头紧紧皱着。

假如他没有猜错,这里的炸弹所波及的范围也许……

「呼……」

思绪蓦地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雷纳转过头,远远地就看到年轻的员警着急地奔跑着,然後在看到他的瞬间愣了一下,只见文森特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身上的衬衫还有无数被划破的痕迹,他带着一脸滑稽的脏w,颇为狼狈地开口:「终於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我是没事,不过你……」

事到如今,雷纳也不想管文森特到底是怎麽从爆炸中活下来的了,他往文森特的身後瞧了几秒,问道:「算了,埃罗尔呢?刚才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他去哪了。」

文森特遗憾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气,说道:「总之先别管这个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天知道埃罗尔还准备了什麽等我们,趁他现在还没追上来,我们先找找附近有没有出口或是窗户?」

「我还有事情想问他。」

「……」

完全没料到这答案的文森特愣了足足三秒才回神,他恨铁不成钢地抓住雷纳的肩膀用力摇晃,打算说服雷纳放弃这可怕的想法。

「你从刚刚开始就怎麽了?」文森特的表情充满了不解,「如果你有问题想问个明白,等通知完其他人抓到埃罗尔之後,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雷纳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文森特说服,反倒更坚定了。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他就在依靠别人,也没有凭着自己的「力量」做过什麽,甚至还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而现在,他的身後是足以毁灭这附近所有东西的炸弹,即使这里是无人地带,也不能保证范围不会波及到其他地区。

文森特难看地绷着脸,但语气却是微弱地道:「……雷纳。」

「不是我不肯走。」雷纳叹了口气,大拇指往後指着墙柱的那台黑盒子,省略过一开始是怎麽发现的,直接了当地说:「喏,後面那个是炸弹。」

文森特将目光不偏不宜地落在雷纳身後,陷入漫长的沉默,也许是两人从根本上的心态就不同,站在雷纳的角度,他是有把握能够销毁所有炸弹的,只不过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但文森特却对眼前的状况无能为力。

想告诉文森特别太担心,却又不能透露半分的雷纳安慰地说道:「说不定有其他解决的方法嘛。」

「坦白说,这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文森特苦笑一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像是在衡量哪种决定才是正确的:

「……总之,雷纳,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这是文森特再三思考後所得出的结论,为了让雷纳听进去,他认真地继续补充:「就算退一步来说,假设埃罗尔身上有炸弹的引爆开关,当然,能抢过来是最好的,但前提是顺利的话,万一不行呢?我们都得陪葬在这里的。」

雷纳露出不知该怎麽解释的难受模样,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一再变换,最後想了想,把目光移到文森特在後腰的枪袋,开口:「不是有枪吗?」

「……我不敢用。」

文森特说得非常坦然,而原因则出自於刚才的意外,以及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处的炸弹,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敢贸然使用枪枝。

「威吓也行啊,又不一定要开枪。」

「要是有什麽意外……」

「等等。」雷纳乾脆地打断文森特的话,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什麽,直白地说道:「好吧,要是说你很在意的话,那我先把这里的炸弹都拆掉总行了吧?」

「你?拆什麽……?拆炸弹?」

文森特夸张地重复好几遍,说到雷纳都快不耐烦了,他才停止这无意义的举动,表情难看地询问:「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次好了。你所谓的拆炸弹该不会是指影剧里演的……凭运气剪掉其中一条线什麽的吧?」

「当然不是。」雷纳朝文森特翻了个白眼,就算他再怎麽没常识,也不至於会把影剧里的情节当成真的,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文森特会产生怀疑也是正常的,就连他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能力来拆炸弹。

「不是吧,你是真的会拆?」

文森特一脸怀疑地望着雷纳,纠结的模样让人不知该怎麽回答才是正确的。

雷纳敷衍地点点头,伸手0着电线,屏气凝神,就在他准备摧毁「线」的时候,身後传来了不祥的脚步声。

哒哒……

雷纳只能无奈地停下动作,与文森特两人看着不远处的埃罗尔。

来的人踩着稳健的步伐,镇定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刚才经历了什麽,最诡异的是,身上太乾净了,看看文森特……虽然受伤并不严重,但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划得破破烂烂的,相较之下,埃罗尔却是完好无缺。

文森特低下头,用浏海遮掩着失望的眼神。

「来不及了。」

「嗯?」

雷纳疑惑地看了出声的文森特一眼,然後沿着对方的视线,落在埃罗尔还戴着手套的右手,紧接着,雷纳也明白了文森特所表达的意思。

埃罗尔的手里握着什麽。

随着距离越靠越近,雷纳也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控制器?

雷纳很快地联想到不久前的对话,心顿时凉了半截,虽然当时只是假设埃罗尔身上或许有炸弹的引爆开关,但他还存着埃罗尔并不是渡鸦的希望,而如今却变成了事实。雷纳看着埃罗尔手里的控制器,踌躇地在破坏炸弹或是抢走控制器之间徘徊不定。

「慢着,别再靠近了。」

不久才说过不用枪的文森特倒是毫不犹豫地拔枪,对准朝着这里不断接近的埃罗尔,埃罗尔不在意地笑了笑,威胁似的晃晃手上的东西,看得另外两人心惊胆颤,深怕埃罗尔一不小心就按到引爆的开关。

埃罗尔走到离两人仅有十几公尺的地方,挑起眉,对着文森特问道:「你想再重演一次刚才的情况?」

「……总b你先引爆要好。」

雷纳将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尽收眼底,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然後不着痕迹地後退几步,侧着身t,打算趁埃罗尔不注意的时候让所有炸弹失效。

埃罗尔习惯x地0着胡渣刮得一乾二净的下巴,说道:「引爆炸弹对我又没什麽好处。」

文森特愣了好几秒,像是对埃罗尔的态度有些0不着头绪,半晌才迟疑地说道:「那就请前辈把控制器给我。」

「当然不,给你不是一样对我没好处吗?」

埃罗尔问得文森特哑口无言,一旁的雷纳听着这段对话暗自翻了白眼,而埃罗尔彷佛也厌烦了这样胶着的场面,举起右手,大拇指压在控制器的启动键上,视线不偏不移瞥向,从刚才开始就拼命地缩小存在感的雷纳身上。

「这样好了,我们简单的做个测验吧──」

喀。

身後的黑盒子传来细微的声响。

几乎是在说完的同时,埃罗尔就直接按下控制器的按钮,令人惊愕的举动让两人始料未及。文森特倒x1了一口气,脸se在一瞬间变得铁青:

「你疯了!?」

文森特气急败坏地朝埃罗尔怒吼,然後转过头,焦急地喊着神情还有些茫然的雷纳:「雷纳!快点!别发呆了!快把炸弹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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