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喝的不是毒酒么
我睁开眼,看见yan光撒进殿内,有点暖和。
奇怪,难道si前还会做梦?
瑾安躺在我身边。
好吧,看来即使是要si了,我还是放心不下,连梦里都要带上他。
他是萧家长子,被萧家拿来同我换了全族的荣华富贵。
他在京城素有才名,我在一次诗会上遇见了他。
我其实不ai这些文人墨客的集会,只不过看他笑得那样好看,我才丢了魂。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笑不是为我。
是为我身旁的霍临渊。
我讨厌他。
当年,周国镇国将军去世后,国君为示t恤,将他的长子接进g0ng,做了大皇子的伴读。
可周国大皇子党羽甚多,一个si去将军的孩子实在排不上号。
千秋节那天,周国派大皇子率使团来为父皇贺寿,我正躲在御花园里捉小虫子,便瞧见他被几个世家子弟架着,扔在水池里。
水池并不深,他狼狈地扑腾了几下,被为首之人踩住肩膀,就渐渐脱力。
我当时不过几岁,还是小小的一只,被花草隐藏住身形,因而没人发现我。
我只觉无趣正要起身离开,却被一只白se小猫绊倒,直愣愣地摔进了水池。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砸在了他身上。
我对他眨眨眼,见他不打算把我扶起来,只能不太高兴地撑着身t站起来。
“太子殿下……”其中一人认出了我,神se惊慌。
几人见我面se不虞,脸都吓白了,连忙作揖离去。
留下一个sh漉漉的少年。
他低头看着我。
我仰头看着他。
还有一只依偎在我脚边的小白猫。
我本来浑身就sh透了,这只小猫刚才也受了惊吓,歪着头看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分明是想让我带走它。
是它把我绊倒的,我凭什么要养它。
好不容易偷溜出东g0ng,结果还弄得这样乱糟糟的,我心情烦躁,一转身就走。
低头看自己一步一个暗se的脚印,我开始数数。
我想看看,从御花园到东g0ng要多少步。
数着数着,身旁多了一双鞋。
和我的鞋一样,被水打sh了,于是留下一个个深se的脚印。
我横了他一眼,他就稍慢下脚步,跟在我后面一点点。
但他居然踩到我的脚印。
可恶。
他居然敢踩我的脚印!不知道离我远一点吗?
我停下来,想要训斥他,结果他可能正陷入某种沉思,以至于我乍一停下,他便撞倒了我。
那只不讨人喜欢的小白猫一下钻进了我怀里,我吓得浑身一激灵。
怎么,怎么……还蹭我的脸。
他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小猫捞起来,藏在身后。
哼。
我冷冷盯着他,跌坐在地上,不起身。
他于是又把那只小白猫抱在身前,让小猫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以为这样我就会饶过他们吗。
我偏过头,不理他。
于是他又朝我走近了一点。
居然还敢把猫塞进我怀里!
我刚想开口骂他,结果他把我抱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朝东g0ng走去。
我不说话了。
因为很累。
玩了一天,又被打sh了衣服,的确是累得很。
小猫也不再闹腾,乖乖躺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也睡着了。
等睁开眼的时候,母后正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脊背一僵。
视线逃避般地移开,却见那少年跪在不远处,低着头,好像整个人都被打碎的模样。
抱我回来,有这么累吗?
“小宸。”母后不去看他,只温柔地唤我。
我下意识害怕起来。每次被她捉到我不去学堂,就是这样唤我的!
出于求生yu,我连忙指抬起手,朝他指了过去!
然后把头埋在母后怀里,闷闷地说:“是他把我带出去的。”
“哦?”
母后笑起来,却还是看着我,不把视线分给他。
“他带你去玩了一下午?”
哪有一下午!
我分明只出去了两个时辰吧?
眼见母后的笑容越来越危险,我骑虎难下,只能点点头。
“那你告诉母后,他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下意识地转头,用眼神示意他,快说名字!
他长了张口,好像是“霍”字的口型。
也对,太傅说周国国姓便是“霍”字。
看他一身周国服制,想来是周国人。
母后一转头,朝他望去,他便立刻噤声。
我急中生智,想到今天早晨太傅教我的“临渊羡鱼”的典故,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霍临渊!”
像是怕母后不信,我强掩心虚,大声说:“他叫霍临渊!”
“霍临渊。”
母后轻念这个名字,而后望向跪着的少年。
“这是你的名字么?”
我也顺着母后的视线望去。
他的眸se复杂,最后还是闭上眼。
“是。”
真奇怪,说这一个字,好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小猫靠在他的身侧,似乎是在安慰他。
我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被一只大妖怪压住,一动也动不了。
它伸出长长的触手,划过我的脸颊。
呜
我刚想开口叫霍临渊救我,却又意识到他前些天突然离开,早不见了人影。
哼。
随他去。
可在迷蒙间又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小白,到这里来。”
我睁开眼,原来是小白猫趴在我的x口,睡得正酣。
它光滑的尾巴一甩一甩,蹭得我的脸痒痒的。
可恶。
害我睡得这么差,自己却心安理得地睡着。
我抬起手,朝它脑门一弹,于是它睁开惺忪的眼,迷茫地看着我。
我瞪着它。
许久不见的霍临渊拿着做好的小鱼g,招呼小白猫过去,于是我又瞪着霍临渊。
都怪霍临渊太娇惯它,才让这小猫动不动冲撞我。
也是我太纵容霍临渊,才让他敢不告而别。
g0ng里的小太监先前告诉过我,他是随父皇和母后去同周国谈判,如今两国谈判结束,他便提前赶了回来。
我当时年幼,只顾着生气,并未想过为何他一个皇子身边的侍卫需要参与两国邦交。
他把一个纸包呈给我。
那纸包透着糕点的甜香气,我识得这纸包上的图案,乃是采芝斋的点心。
我神se稍霁,拆开纸包,里面晶莹剔透的点心就显露出来。
拈起一块品尝,果然是我喜欢的味道,甚至还带着点热气。
待我吃完这份点心,一抬眼,便看他蹲在地上喂猫。
他长我几岁,已经显露出少年瘦削的身形,不像我,还常被母后捏着脸颊笑话长胖。
自他在我身边起,他好像就一直是这样。我需要时他会出现,但其他时候,他便静默在一旁,给自己找事情做。
父皇说,最简单的驭人之道便是恩威并施,我决定在霍临渊身上试验一下。
“你怎么不吃?”
我把纸包递给他。
霍临渊似乎怔愣了一秒,才轻轻摇头:“殿下臣,臣不饿。”
不饿是吧。
我把纸包收回去,自己赌气般吃光了所有点心,因为吃得太急,腻得我难受。
他又端来一碗清水。
我撑得难受,瘫倒在床上,蒙着被子不理他。
小白吃完了小鱼g,又一跃跳上了床,隔着锦被压在我身上。
我更难受了。
又晕又腻。
被子被轻轻掀开一角,我看到少年修长的手,他的手刚触碰到我,便又收了回去。
他小白拎在一边,隔着被子在我脊背上拍了拍。
“殿下,不气了。”
谁气了?
就因为他当了我几年侍卫,天天陪着我,结果却突然消失了三个月零一天,我就要气恼么?
我一翻身,把脸对着墙,不理他。
然后被子被掀开。
他自知理亏,没敢像从前那样冷着脸训我,只是把我抱起来,朝屋外走。
“不准抱。”
我长大了,再像小时候那样被抱着,会被笑话的。
“好。”
于是我懒洋洋地在院子里散步,他如从前一抱着小白跟在我身后,保持一步的距离。
我以为这不过是个同从前一样的清晨,我应该再过半个时辰去上早课,听太傅讲史,而后又看看那些文臣写的策论。
可并没有。
一个有些面熟的太监突然神se仓皇地来了东g0ng,跪在我面前
我被请去了承庆殿。
其实我对那里并不陌生,父皇常常在承庆殿抱着我,同内臣商议朝政。
但那里总让我觉得无趣,往往听他们谈到一半,便在父皇的怀里呼呼大睡。
有时候会被父皇揪着耳朵叫醒,但同母后告过几次状后,父皇就再不敢了。
我在承庆殿见到了很多熟面孔。
可是没有父皇,于是我被请到主位上。
为首的老臣朝我深深一拜,叩头流泪道:“殿下,老臣有事要奏。”
父皇和母后失踪了。
两国交战,周国快耗不起了,便提出在边境和谈。
父皇和母后也不愿再与之苦战,便欣然应允。
和谈持续了很久,周国国君的确是诚心想谈判,可一向主战的大皇子竟然暗中派人绑走了父皇和母后。
现在他们二人生si不知,使臣要求周国交出帝后,可国君也不知道大皇子究竟将他们藏在何处。
大皇子越过国君,遣人告诉使臣,要大曜交出五十座城池,来交换父皇和母后。
老臣流着泪,将地图讲与我听。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认真听太傅讲课,连地图都看得迷迷糊糊。
但有一句话我听懂了。
这五十座城池是大曜的西北屏障,若真交了出去,周国只用月余便能打到京城。
所有人都在看我,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
我从前常ai同臣子们做鬼脸,他们从前都只是笑着看我,带着些无奈。
但那天,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不像是长辈在看孩子,倒像是透过我,去看一位君王。
我毕竟是父皇和母后养大的孩子,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
等走出承庆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茫然四顾,没有父皇让我烦躁的谆谆教导,也没有提着灯等待我们父子二人的母后。
正要一个人走进黑暗里,却听见一声很轻的“喵”。
小白敏捷地跃上我的肩。
过去我总嫌它重,霍临渊总在我发怒前把小白带走,揣在怀里。
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动,尽管肩上的重量让我觉得沉重。
霍临渊在殿外等了很久,他识趣地没有问我,只是为我披上披风。
“殿下,夜里凉。”
凉吗?
我怎么感觉不到。
见我还是站着不动,霍临渊竟然把我用披风裹着,抱起来。
我听到自他x腔传来的声音,当年他不过是个少年,声音也还残存着稚neng。
“殿下,我们去甘露殿,还是东g0ng?”
小白落在我怀里,用它亮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弹了弹它的脑袋,压抑住哽咽。
“甘露殿。”
我成了皇帝。
登基仪式从快从简,那日承庆殿的老臣们都支持我的决定,想来是父皇曾经未雨绸缪的部署。
深夜,我已经沐浴更衣,突然想到还没批完奏折。看了没几个折子便觉头痛yu裂,只能靠在躺椅上,撑着额头小憩。
一阵脚步声近。
能不经请示进殿的人,只有霍临渊。
小白先他一步靠近我,而后钻进我怀里。
有时我也奇怪,分明是霍临渊在养着它,怎么分外地黏我?
我太累了,并未睁眼,静等他开口。
原以为他会同我谈刺探到的情报,却听得他说:“陛下瘦了。”
他的手抚上我的发,而后俯下身来。我感受到他的呼x1。
我懒得动弹。微微抬眼,没有去问他为何回来得b预期的时间晚了这么多。
父皇和母后失踪以后,很多事情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
“查到了么。”我听见自己说。
他怔愣一瞬,眸中的温存冻结,恢复到公事公办的语气:“查到了。”
霍临渊在周国的细作已经打听到,大皇子到底是没敢真的对父皇和母后动手,而是软禁在陪都行g0ng中。
好消息让我的情绪微微上扬,一抬手,他便把桌案上的奏折递给我。
又一封劝诫我的折子。
登基这几年,朝中多了不少骂我的人。
其中也包括太傅。
他曾是天子门生,蒙父皇深恩,因而我不顾父皇母后安危登基后,他再没进g0ng看过我。
如今我计划往边境增兵,两国局势更加紧张,帝后x命更加不保,他便要告老还乡。
我按下了折子,并未允他。
太傅是一方大儒,门生不少,也都随了他刚直的x子,因而敢冒大不违上书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我甚至御笔朱批,圈出其中引经据典的论调来,嘲笑这些文人的酸腐。
霍临渊静静守在一旁,我不知他是不是在看着我。
小白在我怀里作乱,用猫爪去捞我手里的奏折。
我手微微一偏,不给它,它就委屈地“喵”一声。
霍临渊在一旁无奈道:“陛下,小白只是很喜欢你。”
喜欢我?
我看它是被惯得太过分了。
我瞪着它,可它还是无理取闹地爪子乱挥。
猫爪被我捏住,它就“喵”一声,像是要让霍临渊给个说法。
一人一猫对峙许久,我自觉无趣,却发现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原来霍临渊把我的奏折拿走了。
我又去看他。
他并不妥协,执拗道:“陛下,夜深了。”
最后我迷迷糊糊地被抱上了床。心想着明日接见来使,早点睡也无妨。
周国使臣第二日准时拜谒。
他一来,便是谈帝后二人下落之事。我假装不在意,将这事揭过,只让他将地图呈来。
周国早被大曜杀破了胆,前些日子忙不迭派人求和,只求一点喘息之机。
我不能表现得在意父皇和母后的安危,以免他们将这当作筹码,又不可真同他们撕破脸,否则便是鱼si网破。
几年前周国纵容大皇子挟持帝后向一个孩子索要城池,绝想不到他后来竟真能带着大曜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殿上的周国使臣面上谦卑,在朝臣的议论声中捧着地图,躬身走向帝位之上的我。
我等着他将献给大曜的城池指给我看。
他走到我面前,我仍是一副不屑神se,瞥他一眼。
群臣配合的笑声此起彼伏。
一片嬉闹中,周国使臣跪在台阶下,我放松身t,倚靠在帝位上,居高临下地看他。
他谄媚讨好道:“陛下,此番我皇yu献给大曜三十座城池,请您允我靠近些讲与您听。”
他的神se仍恭敬,眼中一闪而过无法掩饰的屈辱。
我只觉快意。
周国给我的,给大曜的一切,我迟早要悉数奉还。
三十座城池只会是个开始。等父皇回来,他一定会攻破周国国都,以雪国耻。
“来吧。”
霍临渊正要阻止,我微一抬手,他还是停住脚步,不再言语。
我当时年轻气盛,只顾以牙还牙报周国的仇,也就忽略了近在眼前的危险。
地图缓缓展开,辽阔的周国疆域映入眼帘。
周国膏腴之地实在不少,可惜却无佑国之军。
我看到国都,腹地,直到两国边境。
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我下意识地后退,那使臣暴起,执起匕首向我刺来!
这个看似谦卑软弱的文人动作是如此之快,显然是习武之人,且受过专业的训练。
第一刀被我侧身避开,但他速度不减,匕首直指我的咽喉。
而后金属碰撞的声音。
只一瞬,霍临渊的剑已将匕首挑开,洞穿那人的心脏。
温热的血溅了我满脸。
我有些脱力地跌坐于帝位之上,但仍然勉强维持住君王应有的镇定。
但显然暗处的敌人并不给我喘息之机。
箭矢破空声传来,我看到霍临渊回头,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还没来得及将剑从使臣身t里ch0u出来。
我想他和我一样,听到箭矢刺入血r0u的声音。
朝堂内早已乱作一团,朝臣们高呼救驾,但真敢上来护驾的没几个。
实在很吵。
我其实一点也不疼。
因为有一只小白猫落在我怀里,它雪白的身t正被血浸染成红se。
箭矢卡在它的身t里,它疼得在我怀里ch0u搐。
小白的叫声一点点变小,小到我再也听不到。
我有些茫然地去看霍临渊。
他执剑挡在我身前,留给我一个冷峻的背影。
最后,那天所有的刺客都被经历g净,我下令彻查,等到处理完一切,已是深夜。
小白始终在被我抱在怀里。
我把它带去了御花园,毕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它的地方。
我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从未养过这只小猫一天,为什么它这么喜欢我呢?
我甚至不知道它的窝在哪里,只知道这只猫被霍临渊养着,总ai在我忙的时候来讨嫌。
总之,我很讨厌这只烦人的小猫,因为它总不能像一只真正的宠物那样讨巧卖乖。
它实在聪明得不像一只猫,甚至有时让我觉得,它其实是一个人的魂魄被锁在了猫的身t里。
所以才在最后为我挡这一箭么。
想到这里,我亲手挖开泥土,把它小小的身t放进去,然后又掩上。
霍临渊跟在我身后,这让我觉得为一只猫送行有些尴尬。
我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左右是我欠了它的,也不会再有机会偿还。若是还能遇到投胎转世的它,也只会来向我讨债吧。
半年后,我遇见了瑾安。
我熬过了最绝望的日子,在春天遇见了瑾安。
周国在刺杀事件后,便同大曜撕破了脸,而后送来了两具被烧焦的尸t。
他们宣称是行g0ng离奇失火,才导致帝后二人不幸身亡。
棺椁被抬到朝堂之上,散发难掩的恶臭。
我不愿在众臣面前失态,待散朝之后,才命人打开棺椁。
开棺的那一瞬,我的眼睛被覆上。
他的手冰凉,我被他从背后抱住,两人的身t贴得很近。
“陛下,不要看。”
为什么不看呢?
我想了他们这么多年,如今可算能见上一面,为什么不能看呢?
没有人敢上前质疑霍临渊的僭越,或者他们也认为我不该去看。
我被手刀劈晕过去,等醒来时,霍临渊守在我床边,安静地看我,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他已命人将尸身合葬,我甚至没来得及以帝后的规格追悼。
也许是我太纵容他,竟让他真的敢越过我办事。
哪怕他觉得是为了我。
木已成舟,我总不能把父皇和母后从坟里挖出来,这反而对他们不敬。
思及此,我气血上涌,正想开口让他滚,却吐出一口鲜血。
我把霍临渊调去禁军。
之后我一连病了好几个月。
那段日子里,我一度不知道为何还要活下去。
从前我登基治理大曜,是为了等父皇回来,好将他的国完好无损地还给他。
可是父皇和母后si了,我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我就这样一直到苟活到春天。
等看到喜鹊飞过桃花枝头,我突然想要出g0ng看看。
父皇的担子还是完全落给了我,那么我想去看看他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的。
身旁侍奉的小太监听说我要出g0ng,竟自作主张把霍临渊叫来。
我没训斥他。
几月不见,却没有什么久别重逢之感。
别以为我没发现他在夜里偷溜进g0ng。
霍临渊见到我便低下头,竟还敢表现出委屈的神se。
分明是他做错了事,我没耐心哄他,只用折扇一敲他的头,走出门去。
他微微一愣,而后跟上我的脚步。
我们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周遭的一切是如此鲜活真实。
我看到玲珑街市,吆喝的商贩,卖儿nv的老翁。
小民的悲欢第一次走进我的心,让它装了一些权术争斗之外的东西。
我好像懂了父皇一点。
等路过一处雅致庭院,霍临渊突然拉住我衣袖。
我不解地看他。
“里面有曲水流觞,要去看吗?”
曲水流觞?
我倒是听说过这种文人间时兴的玩法,不过并未有什么兴趣。
原因无他,我讨厌文人。
文人说话都带着酸腐气,除了惹我烦心外,没别的作用。
但霍临渊今天的确很尽力地让我开心,为了t恤他,我还是走了进去。
在场的世家子弟有人一眼便认出了我,但碍于我的身份,不敢交头接耳。
大多数人不明就里,见我衣着华贵,只当我是某家没结识过的公子哥,和我攀谈起来。
我有些烦躁,但又不好表明身份,突然想到萧家有个傻子世子,一直被锁在家里没放出来过。
索x借他的身份一用。
当我说我是萧家大少爷时,和我攀谈的男人脸se僵住,自讨没趣地走了。
酒杯顺着流水,停在我面前。
我要作诗?
这实在难倒了我。
太傅曾说诗词只是小道。看看便罢,沉迷于此自降格调是绝不许的。
不作诗,就得喝酒。
霍临渊正要出手,对面的青衣公子却先他一步拿起了酒杯。
我顺着那只握着酒杯的手望去。
后来瑾安总说我是见se起意,我绝不想反驳。
因为他实在太好看了。
g0ng里人常常议论霍临渊好看,我向来嗤之以鼻,那种透着寒芒的锐气讨不了我的欢心。
而他一笑起来,满园的春se都只能作陪衬,只用三分温柔就让我丢了魂。
我只用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于当年的我而言,冷剑和美玉,我还是偏ai后者的。
我甚至在想从前是否在哪里见过他,因为总觉得我们不像是初见,倒像是久别重逢。
我命人去调查那日遇到的公子,而后把影卫呈给我的卷宗翻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他叫萧瑾安。
他小时候便是出了名的神童,父皇从前检查我的功课时,经常捏着我的脸,叫我学学萧家的孩子。
我因此一度对这个名字有了恶感。
某一年父皇千秋,他被祖父带进g0ng觐见,哪知道之后回去竟然高烧不止,萧家遍寻名医,仍然没有让他好起来。
萧家的神童从此陨落,成了个傻子。
我也隐约听说过,萧家似乎是嫌弃他丢人,从那之后便把他锁在府里。
半年前他突然恢复,萧老爷子大喜,随即宴请全京城的权贵,不过我当时病着,根本没有机会听说这样的消息。
我真恨自己颓丧那么久,既对不起父皇交给我的重任,也让我错过一段时间来了解他。
那天之后,我便常常去萧家看他。
霍临渊通常也和我一起。他前些日子被我调回了g0ng,继续留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全。
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要找他学棋。
我一向喜欢下棋,偶尔也命霍临渊陪我手谈一局,可他棋力长我太多,我每次输给他都深感挫败。
等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棋瘾一犯,只能又循环往复。
可现在不一样了。
瑾安是个极好的老师,他只教了我几日,我便觉得棋力大涨。虽然还是常输给他,但已输得不那么难看了。
他对谁都耐心,府里的小厮不慎冲撞了他,他也只是笑笑,而后轻声说:“无妨。”
我一见到他笑,便觉得犹如春风拂面般温柔。
一日我又在同瑾安下棋,正要落子,一旁的霍临渊张了张口,一副yu言又止的模样。
瞥他一眼,他就闭上嘴。
棋技再差,我也不想在瑾安面前丢了气势。
而霍临渊带着一副不忍直视的神se起身离开。
我看到瑾安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而后迅速收回。
他一失神,手中的棋子滑落,打乱了整盘棋局。
我们错愕的视线相对。
那之后我连着好几天没去萧府,也未曾召瑾安进g0ng,只是整日埋头在案间处理堆得老高的奏折。
影卫偶尔会向我报告他的行踪,我知道他最近经常去拜访霍临渊的住所。
与此同时,霍临渊也突然讲究起衣着来,再没穿过从前那身粗布黑衣。
只觉烦躁。
一日我终于批完了奏折,一出门,便见他着一身暗纹玄衣,正在庭院练剑。
小时候父皇为我请了多位身负绝世武功的武学师傅,可我除了对弓箭有些兴趣外,别的可谓一窍不通,最后还是便宜了霍临渊。
他的剑法便是师承天下第一剑客,如今已经青出于蓝,自成一派。
我见他飘逸身姿,突然想到,也许不该再把他留在身边。
小时候我很喜欢一只鹰,可母后和我说,鹰只属于天空,是不能做我的宠物的。
于是我放走了它。
从那之后,我就不喜欢太聪明的东西。
就像小白,它只是偶尔地出现以x1引我的视线,可终究也不是我的。
在我的沉思之中,霍临渊突然转过身,发现我正在看他,连说话都紧张起来:“……陛下。”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红,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神采。
我忽然不知如何开口,只想等到机会合适再告诉他。
于是时间一晃而过。
我忙着安排霍临渊的前程,也就没时间再去计较瑾安和他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在殿试名单上看见了“萧瑾安”三字。
以他的才g,登科及第也确并非难事。
在洛成殿,我见到了他。
他的发被玉冠束得整齐,身着暗青se锦衣,还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神se中丝毫没有同我久别重逢的尴尬。
瑾安只是对我温柔地笑,一如往昔。
这些天我的回避便显得无理取闹。
我自然点了他作状元。
除去我的私心,他的才华也的确配得上这份恩典。
按往年惯例,我在殿试结束那晚,需得宴请群臣和三名鼎甲,以示庆祝。
状元郎离我很远,他在一片月se中,遥遥向我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我的酒杯还是空了。
或许瑾安的确是来向我讨债一样的人物,不然我怎么会不舍得让他难堪。
等到霍临渊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他动作熟稔地把我抱回殿里,安静地看我。
我醉眼迷茫地看他。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可那一次却有些不同。
我们相处的时间很长,可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看他。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显露出应有的锋芒。
后面的事我记得不太清,无论怎么回忆,都像是蒙着一层雾。
很久以后我问霍临渊那天晚上是不是亲了我,他拒不承认。
总之,当温热的触感落在脸颊上的时候,我的神智并不清醒。
第二天,霍临渊进殿请安。
他的眼睛很亮,还带着让我疑惑的羞赧,当我向他宣布我的决定时,他的脸就白了。
我已为他做好计划。
周国国力衰微,用不了几年便会大曜完全吃下。他则先入辅国将军麾下,打几场容易的胜仗挣些军功,日后我要提拔他也不会惹非议。
本以为他会欣然接受,没想到他竟红了眼眶。
从小到大,我何时见他这样过?
这种反应让我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点怜惜,正想安慰他过几年就能回京城,他掷地有声的回答让我的火也一下子上来。
“我不去。”他声音沙哑,“你喜欢萧瑾安,便要把我支走。”
ai而不得的想法被揭穿,是谁都不会好受。
何况我是皇帝。
当时我只觉得他是不舍得瑾安,居然敢昏了头揭我的伤疤。于是我怒意乍起,皱眉冷眼看他。
他似乎也被我的目光伤到,偏过头,并不打算认错。
我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想通了就乖乖向我认错,但那一次我失算了。
霍临渊第二天就走了,但没有人他去了哪里。
我讨厌他。
小时候的每个春节,父皇和母后会命人大清早把我叫醒,然后允我同宗室子弟玩闹。
他们无论做什么都让着我,我往往玩一会就觉得索然无味,然后唤来霍临渊。
我让他陪我一起踢毽子。
这个ai好太过nv气,只有霍临渊知道。
但他显然不喜欢踢毽子,因而常常公事公办地敷衍我,即使这样还是b我踢得好。
我不认为是我技不如人。
从前我不小心让毽子砸在了躺在花丛里睡觉的小白身上,它痛叫一声我没理,于是从那之后它就记恨上了我。
只要踢毽子的声音响起,它就会突然出现,而后极快地扑向我的毽子,让我总没法赢过霍临渊。
我不服,但又没法去赶走这只偏帮霍临渊的坏猫。
但这个春节不会有他们了。
原来我已经习惯了霍临渊,也习惯了总给那只我带来麻烦的猫。
团拜会上众人觥筹交错,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我垂眸,没看到瑾安。
杯中酒被一饮而尽,我嘱咐众卿尽情玩乐后离去。
酒明明不烈,但也许是我喝得太急,才让醉意上了头。
等意识稍稍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根房梁上。
这是哪?
耳边传来一老妪的声音。
“安儿,你便听你祖父的话,对皇上殷勤些,先让他把你留在京城”
那yu言又止的声音带着泪意。
前些日子吏部安排他去河东道的折子已经呈给了我。
我是有心栽培他的,河东道近年风调雨顺,他轻而易举便能作出政绩,届时我调他回京委以重任,也必不会遭人非议。
但霍临渊的不告而别的确让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愿他到时候同霍临渊一样埋怨我的安排不合心意,因而那道折子还留中未发。
看来萧家还是想要他留在京城学会逢迎手段,日后也不愁上位。
但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这样的人,该站在yan光下,堂堂正正地去争。
心里第一次涌起一gu涩意。
“祖母。”我第一次发现瑾安的声音可以这么冷:“我不愿。”
“安儿,你”
“祖母,夜深了,您请回吧。”
我在房梁上偏头看他,他的脸隐没在烛火间,却像是寒夜里融化不了的冰。
门被阖上。
那我如何收场?
思忖间,却听到他的叹息:“陛下。”
原来他知道我在。
我正想一个翻身帅气登场,结果酒意上头,一阵天旋地转,摔了下去。
然后被他接在怀里。
他看着我,如玉的脸上还是温柔的笑,丝毫看不出刚才方寸不让的冷意。
只是那双眼在烛火的衬托下显得晦暗不明。
我从他怀里站起来,带起一阵微风,祠堂的烛火闪烁起来。
“萧瑾安”我注视着他,郑重地说:“若不想笑,便不要勉强。”
霍临渊总是冷着个脸像块木头,所以我ai看瑾安笑,但绝不是这样的。
我想我做了决定。
他怔愣一瞬后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但那双眼却开始染上温度。
哼。
撇了撇嘴,从前在我面前都是装的吧。
我不去看他,却觉得他在看我,但我没找到证据。
衣袖被他拉住。
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醉得衣衫凌乱,脸也红得不成样子,实在丢人。
良久的沉默后,我羞成怒地瞪着他:“我走了!”
“陛下。”瑾安偏头看着我,一副可怜神se,像极了从前小白闯完祸歪头看我的模样:“您走了,我便要在祠堂跪一晚上。”
他就是吃准了我不忍。
我的确不忍。
一个人过除夕夜,铁做的人也会难过的。
于是我别扭地问他:“想去灯会吗?”
除夕夜的灯会最是热闹,我去给他买个兔子灯,想来他心里会好受些。
我也有点想念东街的糖葫芦,于是转过身,凶巴巴地往门外走。
“跟我走。”
“遵命。”
他的声音含着笑。
我轻轻推开房门,而后轻功一动,揽着瑾安的腰跃上屋檐。
正要离开萧府,瑾安却轻按住我。
“陛下,同我去换身衣服吧。”
也是,我穿着这身衣服去灯会的确不妥。
他的居所在萧府的一个角落里,简直b我以前东g0ng里的一个杂室还小。
门前的院子杂草丛生,看来长期无人打理。
萧家是望族,每年我赏他们不少东西,竟不舍得对瑾安好一些。
我同他走进房门,便是一gu墨香袭来。
为避人耳目,我们进房后没有点灯,我借着月se大概扫了一眼。
一张床,一张案几,几个柜子,便是这间房的全部。
他若无其事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物,我接过后,他便转过身去。
这件衣服料子b我平时穿的衣服粗糙太多,但为了应急,我勉强套上。
平日里都有人伺候,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穿衣服。
等瑾安转过身来,看我正和衣带打架,他轻笑一声,而后走上前来。
我被人伺候惯了,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他微凉的手来到我颈间为我整理衣领时,竟给我一丝坐立难安之感。
他专注地看着我的衣领,手无意识地触碰到我的肌肤,带给我一丝凉意。
我在看他。
夜se晦暗,月光斑驳地洒在他如玉面容之上。我看到他的睫毛投s下一片小小的y影,他一眨眼,y影也就翕动起来。
好近。
除了霍临渊之外,我从不允许有人能靠我这么近。
当然,虽然我不喜,但小白也常不管不顾地贴着我。
出神之间,他已为我理好衣衫,抬眼却对上我的视线。
被他发现我在看他让我觉得有点别扭,于是堪堪移开眼,发号施令道:“走吧。”
人群熙攘,虽然路上没有人认出我二人身份,但我还是买了两个面具。
没仔细挑样式,我付了钱便随手塞了个面具给瑾安,而后拿起剩下的那个。
他戴上我才发现那是个老虎图案的面具,我低头一看,手里的面具是个小猫图案的。
我想要他的面具,但我不说。
于是就这样看着他,也不走。
他会过意来,摘下面具,笑着说:“陛下,臣喜欢您手里的样式,可否同我交换?”
我心满意足地拿到了老虎面具。
他陪我走在熙攘人群之中,我让他牵着我的衣袖,免得在人cha0中走散了。
瑾安只是安静地跟在我身后,并不多话,只是路过一个挂着兔子灯的店铺时,他停下了脚步。
一回头,便见他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小孩子的玩意,让我说不出感受。
突然想到,是不是从来没有人为他买过这些东西。
店门口不仅有兔子灯,还有其他动物样式的灯笼,看着的确可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