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明显的一条破溃伤痕……她甚至可以根据伤口形状和深浅变化,分辨出田六姐是被自下而上打到的;而打中她的,则是有着突出横棱之物。
若是连这样明显的击打伤和撞伤都区分不出来,她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而且虞凝霜和田六姐大概以为她因年老而耳背眼花,说话虽压低了声音,却终究没有避她。
殊不知,宁国夫人耳聪目明,早把她们的话尽收耳中。只略一思考,就猜到了来龙去脉。
宁国夫人不疾不徐把冰碗子吃完,而虞凝霜和田六姐还没拉扯出一个所以然来,她唯有再次开口。
只是这一次,提问的对象却是虞凝霜。
“此时此刻,你还没想明白?”
没头没脑的一句,虞凝霜却忽然听懂了。
虞凝霜正色整襟,朝宁国夫人深施一礼。
“多谢夫人良苦用心,指点小女。”
之前,听得那一句“不值得”,虞凝霜百思难解。
给婆母治病,一件在所有人眼中都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宁国夫人会叹出那么一句“不值得”。
虞凝霜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因为宁国夫人说话文绉绉的,也许她说的是“不直”,是在责怪虞凝霜蓄意接近,方法不够中正诚直。
可现在,看到处境窘迫的田六姐,看到面容平静的宁国夫人,被后者那一双仿佛看遍世事的眼睛注视着……
虞凝霜终于明白了对方想要传达给她,想要教给她的东西。
“这一回,小女想得清清楚楚。”
虞凝霜肃声继续,“婆媳一场,皆是缘分。与他人无关,是小女真心想救治婆母。再次恳请夫人施以援手。”
她和严铄的婚姻是假的,可她对楚雁君的敬爱是真的;说为夫君解忧是假的,可想救楚雁君的心意也是发自肺腑。
若是将自己真的剥离出去,单独审视她和楚雁君之间的关系……虞凝霜知道自己还是想救她的。
那样一位温柔又和善的大娘子,和虞凝霜也颇为投缘。虞凝霜实在不忍心见她在不惑之年便凄凄月坠花折,自己与她茫茫死断生绝。
只是求一求人,便能救一命,虞凝霜是毫无犹豫的。
宁国夫人看她良久,终于喟叹出声。
“还是太心软啊。”她道,声音一半赞许一半惋惜。
也不知是在叹虞凝霜还是叹自己,或许也是在叹田六姐。更有甚者,是在叹这世上每一个心软、心善的女子。
“老身略通医术,可又不是大罗神仙,总有失手之时。”
“那时,老身挥挥衣袖也就走了,他小小严府奈我何?”
“可一切的埋怨和苦楚就要你自己承担,你当真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