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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推杯谢青鸟以茶代酒醋海生风波调唇斗舌

 

待到月上中天,弘武帝魏玄带着几位王室宗亲走进长春g0ng。

贵妃娘娘早得了消息,领着一儿一nv上前迎接,江宝嫦则跟着众人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江宝嫦借着外命妇们的遮掩,悄悄打量魏玄,见他面容俊朗,身形魁伟,说话也中气十足,并不像年近四十的人,暗暗松了口气。

崔妙颜既决意进g0ng,她少不得替对方筹谋一二,而陛下没那么难以下口,多少是个安慰。

魏玄笑着握住贵妃娘娘和端yan公主的手,一边牵着一个,坐至主位,说道:“平身吧。”

“谢陛下。”江宝嫦伏地谢恩,动作如行云流水,起身时也竭力压住腰间环佩的动静,如同从小便接受严格教养的大家闺秀一般,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魏怀靖回到自己的位置,越看江宝嫦越满意,对身后那个梳着圆髻的g0ngnv吩咐了几句。

g0ngnv畏惧地看向太子妃,在魏怀靖的再三催促之下,方才战战兢兢地拿起他常用的金樽,斟满美酒,绕着柱子兜了一圈,从暗处接近江宝嫦。

“江小姐,奴婢名叫画眉,是东g0ng的g0ngnv。”她说话怯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殿下担心螃蟹x寒,伤了小姐的身子,使奴婢把这杯h酒送过来,叮嘱小姐趁热喝下。”

江宝嫦听得吃力,侧身靠近画眉,忽然闻到一gu淡淡的驴皮腥味。

她皱了皱眉,飞快地在画眉身上扫了一遍,见对方的腰身略有些臃肿,脸上缺乏血se,心里涌出一个猜测。

她神se如常地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不过我仍在守孝,不便饮酒,请你替我谢过殿下的一番好意。”

画眉惊异地睁大眼睛,固执道:“小姐怎么能拒绝殿下的赏赐呢?您多少喝一口,哪怕沾一沾杯子,奴婢也有个交待。”

江宝嫦明显地感觉到那道一直sisi盯着她的目光,转移到了画眉手中的杯子上,哪里肯接?

“我明白你的难处。”她举起自己的杯子,向太子和太子妃遥遥致意,接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我已以茶代酒敬过你家主子,你快回去交差吧。”

画眉还待再说,端yan公主像一只活泼泼的翠鸟般,从魏玄身边飞过来,问:“交什么差?”

她看见江宝嫦把拆下来的螃蟹壳、螃蟹钳和螃蟹腿拼成了一只完整的螃蟹,立即转移注意力:“宝嫦姐姐,这只螃蟹剥得好!快偷偷跟我换一下!”

画眉见二人说得热闹,再也cha不进话,只能讷讷地退下。

魏怀靖听了画眉的回报,只当江宝嫦是在yu擒故纵,并不生气。

他专心欣赏着动人的歌舞,见中间那名异域舞姬穿着轻薄的纱衣,光0的手臂和yuzu上挂着风铃花样式的铃铛,跳起来叮铃铃作响,堪称活se生香,又越过太子妃,对坐在另一张案几前的徐良娣道:“芸儿,这种舞叫什么名字?你得空学一学,回去跳给孤看。”

徐良娣是二品武将之nv,b太子妃的家世差不了多少,因此并不在意她难看的脸se,掩口笑道:“殿下就会戏弄嫔妾,您让嫔妾舞刀弄剑也就罢了,跳这种羞si人的舞做什么?若是被人知道,嫔妾可没法活了。”

魏怀靖与徐良娣眉来眼去了好几个回合,直到太子妃连声咳嗽,方才有所收敛。

夜se越来越深,殿中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

端yan公主把两只剥好的螃蟹献给魏玄和贵妃娘娘,笑嘻嘻地道:“祝父皇和母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情b金坚,白头到老!”

魏玄龙颜大悦,赏了许多金银珠宝,贵妃娘娘也重展笑颜,连声夸她懂事。

端yan公主连喝了四五杯菊花酒,靠在江宝嫦肩上,迷离着醉眼看向对面,嘀咕道:“真奇怪,我皇兄怎么也一直盯着你瞧?是我眼花了吗?”

江宝嫦满心的忧虑无处言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使g0ngnv拿来热帕子,亲自给她揩脸,又喂她喝了两口醒酒茶:“公主醉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安歇吧?”

“我没醉!父皇和母妃还没走呢,我怎么能离席?”端yan公主强撑着坐直身子,眼珠子转了转,吃吃笑起来,“哦——宝嫦姐姐,我知道了,我皇兄钟情于你,想对你献殷勤,才使那个g0ngnv过来敬酒,皇嫂这回的飞醋吃得倒有凭有据。”

她摇头晃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她也不想想,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她再怎么不甘心,只要我皇兄求一道圣旨,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迎你过门,和你姐妹相称……”

“公主,”江宝嫦捏紧手里的sh帕子,任由已经变冷的水珠“啪嗒啪嗒”往下滴,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明显的不赞同,“请慎言。”

端yan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有心发作,想起她吃软不吃y,自己又难得交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忍得脸se隐隐发青,终于缓过一口气,咕哝道:“我又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让你当我嫂子,咱们好天天在一起嘛……你g嘛对我这么凶……”

江宝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丢下帕子,于桌子底下牵住她的手,道:“公主,你真的醉了,咱们回去吧。”

端yan公主点点头,见魏玄和贵妃相携而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离开长春g0ng。

端yan公主所住的长乐g0ng离此地不远,江宝嫦担心她积食,哄着她和自己慢慢走回去,使抬肩舆的太监和g0ngnv跟在后面。

端yan公主被江宝嫦牢牢牵着,很快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叽叽喳喳地说个不住:“宝嫦姐姐,我有时候觉得你b我母妃对我还好,母妃从来没有像这样陪我散过步,也没有耐心听我讲这么多话……”

江宝嫦浅笑着回应她:“贵妃娘娘日理万机,难免忙一些,但公主是她的亲生骨r0u,她怎么会不关心你呢?”

“这个我知道,可我就是很喜欢宝嫦姐姐嘛!”端yan公主抱住她的手臂撒起娇来,“今天晚上我们睡一张床好不好?我的床又大又软和,窗外还有好大一棵银杏树,宝嫦姐姐肯定喜欢!”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大群g0ng人簇拥着太子妃从后面赶了上来。

太子妃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江宝嫦,冷笑道:“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看见几颗珍珠、两盆珊瑚就迷了眼睛,做起一步登天的美梦,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

端yan公主被太子妃的话一激,酒气翻涌,怒火升腾,跳起来叫道:“你在骂谁下贱?说谁上不得台面?”

“我教训我自己的g0ngnv,皇妹生什么气?”太子妃仔细打量着江宝嫦的长相,见她虽然没戴多少名贵首饰,神情却不卑不亢,毫无畏怯之se,心里越发着恼。

端yan公主一脸不信:“教训你自己的g0ngnv?”

太子妃轻轻转动着小指上的碧玺戒指,道:“我g0ng里的画眉偷了我一荷包的珍珠,打碎了两盆临海郡进贡的珊瑚,今夜在宴席上又行事张狂,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我实在气不过,才骂了她两句,难道骂错了吗?”

太子妃的话音未落,身边的大太监就乖觉地一把扯出画眉,扇了她两个耳光,勒令她跪在g0ng道上,喝道:“听清楚娘娘的话了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竟敢惦记娘娘的东西,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配戴珍珠吗?配用珊瑚吗?殿下的东g0ng,是你这种没脸没皮的贱人想进就能进的吗?”

画眉捂着肿胀的脸跪在地上,脊背佝偻着缩成一团,既不敢辩驳,也不敢哭出声,身子一个劲地发抖。

在场的大多数人已经听出太子妃和那个太监是在指桑骂槐,敲打江宝嫦,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好奇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端yan公主虽然不知道太子厚赏江宝嫦的事,还是察觉出不对,皱眉道:“你想教训奴才,自可回你的东g0ng,关起门来细细盘问,在后g0ng叫嚷什么?要是惊动了父皇和母妃,抑或被那些外命妇们瞧见,丢的是我皇兄的脸!”

太子妃闻言恢复几分理智,面露忌惮,不发一语。

江宝嫦看了一眼画眉,心知什么“偷珍珠”、“砸珊瑚”,不过是太子妃编出来的借口,一个小小的g0ngnv夹在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实在可怜。

然而,她如今自身难保,对画眉的遭遇也是无可奈何。

江宝嫦拉住端yan公主,借着袖子的遮掩,悄悄捏了捏公主的手,轻声道:“公主无需多虑,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夫妻一t,伉俪情深,自不会令殿下难堪。”

太子妃冷哼一声,顺着江宝嫦递的台阶下去,却不肯承她的情,命令道:“把这个贱婢带回去,本g0ng要亲自审一审,她背着本g0ng做过多少不要脸的脏事!我们走!”

端yan公主看着太子妃的肩舆大摇大摆地离去,恼得直跺脚,对江宝嫦道:“宝嫦姐姐,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以为我会怕她吗?惹急了我,明日就奏请父皇和母妃休了她,让我皇兄娶你当正妃!唔唔唔!”

江宝嫦隔着帕子掩住她的嘴,小声道:“公主别再说了,你是金枝玉叶,太子妃娘娘是名门贵nv,你们两个若是闹到御前,圣上和贵妃娘娘不会偏帮哪个,只会认为是我在后头怂恿,搅得你们家宅不宁。到那时,我恐怕要si无葬身之地了……”

江宝嫦好不容易将端yan公主劝住,眼角余光瞥见后面闪过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拐进另一条g0ng道。

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人穿着浅粉se的g0ng装,似乎是徐良娣。

也不知道他们在暗处停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当夜,江宝嫦和公主同床而眠。

她做了好几个迷乱可怕的梦,一会儿被眼冒绿光的狼群追赶,一会儿撞上披头散发的nv鬼,最后又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裙,孤零零地站在g0ng道上。

她仰起头,发现圆月变成不祥的血红se,试着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见一个g0ngnv佝偻着脊背跪在地上。

江宝嫦冷得受不住,抬手搓了搓双臂,不确定地唤道:“画眉?”

g0ngnv缓缓抬起头,颈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不自然地扭动了小半圈,将目光转向江宝嫦。

刺目的鲜血从她的头顶流下,如瀑布一般糊住清秀的面孔,她张开嘴唇,一边吞咽血ye,一边用气声说道:“江小姐……奴婢si得……好冤啊……”

江宝嫦从梦中惊醒,鬓发被冷汗打sh,里衣也汗津津的,却本能地忍住恐惧,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见端yan公主睡得正香,轻手轻脚地起身,在g0ngnv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衣裳,走到屋外透气。

高大的银杏树下,两个面容稚neng的小g0ngnv正在低声交谈——

“你听清楚了吗?真的si了?”

“真真儿的,听说画眉回到东g0ng之后,便挨了百来个巴掌,太子殿下昨夜不在g0ng中,徐良娣又拱了两句火,太子妃越看她越生气,命她在院子里跪上一夜,谁成想她竟一头扎进井里淹si了?”

“我记得她胆小如鼠,这回怎么这么大的气x……”

……

江宝嫦心里一沉,招手道:“你们两个进来说话。”

她见她们面露惧se,不敢上前,柔声道:“不妨事,过来吧。”

须臾,端yan公主在g0ngnv们的服侍下更衣漱口,一边用早膳,一边听那两个小g0ngnv禀报东g0ng发生的命案。

她幸灾乐祸道:“我是该说皇嫂蠢笨呢,还是该说她冲动呢?让她带回东g0ng仔细盘问,还真盘问起来了?”

她“啧啧”两声,对江宝嫦道:“宝嫦姐姐,你别看我动辄喊打喊杀,身在皇家,该顾的t面还是要顾的。她醋意大发,bsi一条人命,那些闲着没事g的言官肯定要咬着她不放,连带着皇兄也得受牵连,这下子可有热闹瞧了……”

江宝嫦对着满桌的jg致膳食,怎么也没有胃口,要了一盏酽茶,慢慢喝下去,方才觉得x中那gu惊悸闷塞之气好了些。

她问小g0ngnv:“画眉的尸首放在何处?”

小g0ngnv答道:“回江小姐的话,放在冷g0ng旁边的停尸房,画眉无父无母,家里没人收尸,奴婢们正打算凑些银子,请停尸房的公公代为安葬呢。”

端yan公主不解道:“宝嫦姐姐,你问她的尸首做什么?也不嫌晦气吗?”

江宝嫦思索片刻,屏退众人,对公主道:“公主,画眉的si只怕有蹊跷,我想悄悄去停尸房看一看。”

她0透了端yan公主的脾气,对她眨眨眼睛,诱惑道:“公主想不想跟我一起破案呢?”

“破案?”端yan公主眼睛一亮,果然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画眉并非自尽,而是被人谋害?”

“是不是自尽,只有亲眼看看才能知道。”江宝嫦做出一副迟疑的样子,“不过……公主若是觉得停尸房晦气,我自己过去也是一样……”

“我要去!”端yan公主生怕江宝嫦不带她,积极地帮忙出主意,“咱们打扮成g0ngnv,悄悄潜进去,免得打草惊蛇!”

一盏茶的时间后,江宝嫦和端yan公主穿着浅褐se的g0ng装,从长乐g0ng的小门偷溜出去,前往停尸房。

路过冷g0ng时,江宝嫦听见高墙里面传来凄厉的哭叫声和太监的喝骂声,脚步微顿。

“宝嫦姐姐,走快些。”端yan公主扭头催促了两声,循着她的目光看向g0ng墙,满脸的不以为然,“里面关的都是nv疯子,没什么好看的。”

江宝嫦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脚追上端yan公主。

负责看管停尸房的公公耳聋眼花,并未认出端yan公主,听说她们是来送小姐妹最后一程的,又收了银子,放行得十分痛快。

江宝嫦掀开厚厚的帘子,一gu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光线极暗,只点了两盏油灯,七八具蒙着白布的尸首躺在薄薄的木板床上,有两具尸首的身上鲜血淋漓,大约是被打si的。

端yan公主只觉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站在门边抱怨道:“怎么这么臭?”

江宝嫦从腰间解下香包,教她放在鼻间闻着,以压过这gu恶臭,自己用帕子掩住口鼻,道:“公主先在这里等着,我找到画眉的尸首再请你过去。”

端yan公主见那两盏油灯飘忽不定,被血渍g勒出的人形轮廓就躺在江宝嫦的身后,瞬间想起听过的诈尸故事,嗓音微颤:“……宝嫦姐姐,你不害怕吗?”

江宝嫦神se如常地摇摇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见过b这更y森、更恶心的场景。

更何况,在她看来,活着的人bsi去的人可怕多了。

江宝嫦轻移莲步,行走于尸t之间,挨个掀开白布,确认他们的身份。

她来到角落,望着那个脸颊肿得几乎认不出的少nv,怔了一怔,方道:“公主,找到了。”

端yan公主扭脸朝向门外,x1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方才捂着香包跑到她身边,探头道:“是淹si的吗?让我瞧瞧。”

“我不确定。”江宝嫦指着画眉的鬓发,“公主你看,她头上流了很多血,因着被头发挡住,又是从下往上倒流的,并不容易被人察觉。”

“血怎么会倒流呢?”端yan公主面露不解,片刻之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她是在井里受的伤!”

“公主说的有道理。”江宝嫦扶着画眉的肩膀,让她翻身面向墙壁,伸手探向脑后,想起那个噩梦,又0了0脖颈,“脑后有伤,颈骨变形,不知道是先被人打晕甚至扭断脖子,再丢进井里的,还是跳井的时候撞上了井壁。”

端yan公主泄气道:“宝嫦姐姐,你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公主稍安勿躁。”江宝嫦把画眉翻回来,揭掉白布,解开她的腰带,“昨天晚上,画眉给我送酒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阿胶味,当时便觉得不对。”

衣襟散开,里衣底下包着层层叠叠的白布,江宝嫦拔下端yan公主发间的金簪,使力划破,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腹。

端yan公主惊呼道:“她怀孕了?怀的难道是……难道是我皇兄的孩子?她为什么不说出来?我皇兄还没有子嗣,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抬举她,我母妃也会重重有赏……”

“或许是因为胆子太小吧——我听说她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她畏惧主子,又不敢拒绝太子殿下的要求,怀孕之后,肯定是忧大于喜,这才偷偷吃安胎药,把肚子捆扎起来,想着能瞒一日算一日。”

江宝嫦望着画眉si不瞑目的样子,心里颇为唏嘘:“续断、寄生、菟丝子、阿胶配成的寿胎丸,是民间常用的安胎药,虽然不值多少钱,因着g0ng禁森严,想拿到手,也需要花费无数气力。”

端yan公主喃喃道:“不对啊,她既这么费心费力地保胎,又怎么会寻si呢?是不是我皇嫂知道了她怀孕的事,一时激愤,动用私刑,使人将她投进了井里?”

“画眉确实不像自尽,不过,我认为也不是太子妃动的手。”江宝嫦虽然不喜欢太子妃,却不愿把杀人的罪名扣到她头上,“其一,太子妃再怎么说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绝不敢做谋害皇嗣的事;其二,昨夜有那么多双眼睛看到她惩治画眉,她就算想下手,也不该挑这个时候。”

端yan公主只觉云里雾里,嘟囔道:“那还能是谁?宝嫦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依我之见,谁是最大的得利者,谁就最可疑。”江宝嫦为画眉盖好白布,抬手帮她把眼睛闭上,“公主,为免走漏风声,你先不要声张。我们抓紧时间回g0ng更衣,赶去太子殿下的东g0ng探一探口风,看看能不能揪出幕后主使之人。”

“我听明白了,凶手是我皇兄的妾室之一,只是不知道是徐良娣、李良娣还是郑良娣。”端yan公主连连点头,“宝嫦姐姐,我们快走!”

二人联袂来到东g0ng时,殿内正闹成一团。

昨夜还不可一世的太子妃跪在地上,紧紧牵着魏怀靖的衣袍,哭得好不可怜:“殿下,妾身只是恼画眉手脚不g净,骂了她几句,谁能想到她会投井自尽呢?她是妾身从家里带过来的丫鬟,自小服侍妾身,她si了,妾身心里就不难过吗?她自己想不开,如何怪得了妾身呢?”

魏怀靖并不怜惜一个只宠幸过两三回的g0ngnv,却恨太子妃没有正g0ng气度,平白给那些言官递话柄,害他颜面无存。

他怒道:“你也知道她是你的丫鬟?连自己的侍nv都不知道t恤,可谓不仁;动辄拈酸吃醋,可谓不贤;父皇正为金莲宗作乱的事烦心,你还在这个节骨眼给他添堵,可谓不孝!孤真不知道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妒妇!”

端yan公主站在院中,听得津津有味。

江宝嫦招来东g0ng的掌事g0ngnv,问:“昨夜画眉跪在何处?”

那g0ngnv约0二十五六,说话老成沉稳:“回公主和江小姐的话,就跪在那边的葡萄架底下。”

江宝嫦又问:“东g0ng的太监和g0ngnv住的都是通铺吗?昨夜有没有人外出?”

g0ngnv叫来两个小g0ngnv,低声问了几句,回道:“住的都是通铺,昨夜并没有人外出。”

端yan公主奇怪道:“不对啊,总不可能是她自己动的手吧?”

江宝嫦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问:“昨晚可有外命妇留宿?”

g0ngnv答道:“有。”

端yan公主叫道:“是谁?是谁?”

g0ngnv道:“昨日,徐良娣的母亲带着两名侍nv入g0ng,歇在她的隔壁。”

她抬手指向葡萄架后头的卧房,道:“就是那里。”

端yan公主拍手道:“这就对上了!肯定是徐良娣知道了画眉怀孕的事,又撞上皇嫂打骂她,临时起意,使侍nv出手,来了个一石二鸟!”

如此,既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孩子,又可在太子和太子妃之间制造嫌隙,不可谓不毒辣,不可谓不高明。

“公主小声些,猜测毕竟是猜测,没有人证物证,不好给人定罪。”江宝嫦把端yan公主拉到廊下,继续询问掌事g0ngnv,“徐良娣的母亲还在东g0ng吗?”

g0ngnv答道:“公主和江小姐进来的时候,徐夫人刚带着侍nv离开,奴婢瞧着她们往西华门的方向去了。”

端yan公主脸se一变,道:“不好,得赶快截住她们!”

江宝嫦点了点头,招来一个腿脚灵便的小太监,压低声音吩咐:“你跑快些,到西华门处给镇守g0ng门的陆恒陆亲从官递个话,只说东g0ng发生了命案,请他仔细盘查徐夫人和她的两个侍nv,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想办法拦住她们。”

小太监答应一声,撒腿就跑。

端yan公主讶异道:“宝嫦姐姐,你怎么确定陆恒在西华门当差?他要是不在呢?”

江宝嫦脸颊一热,不好说陆恒知道自己今日出g0ng,肯定会在g0ng门口等她,含糊道:“我也不确定,只能碰碰运气。”

她顿了顿,又道:“如果拦不住,这桩案子就只能变成一笔糊涂账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宝嫦心里也没底。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她是徐良娣,就算当庭对质,也会抵si不认,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说她们捕风捉影,陷害忠良,将这件事闹大。

到时候,为了息事宁人,贵妃娘娘十有会把她推出去顶缸,安一个“挑唆公主”的罪名,连带着崔家也要受牵连。

除非有铁证。

而这桩命案的突破口,说不得就在徐夫人和那两名侍nv身上。

端yan公主的眼珠子转了转,明白了江宝嫦的顾虑,泄气地坐在栏台上:“我记得徐夫人是父皇亲封的诰命夫人,他一个小小的亲从官,哪里敢拦?罢了罢了,白忙活一早上。”

她从树上扯下几片叶子,放在手里把玩,又道:“不过,皇嫂昨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没脸,如今挨几句训斥,受一回委屈,也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么想想,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江宝嫦挨着她坐下,笑道:“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在这里耐心等一会儿吧。”

却说陆恒刚听完小太监的传话,就看到了徐夫人的身影。

他使手下拦住她们,亲自上前交涉:“敢问夫人是哪家的nv眷?拜见的是哪个g0ng里的娘娘?何时进的g0ng?进g0ng时带了几个侍nv?”

“大胆!”徐夫人右侧的侍nv厉声呵斥,“你是新来的吗?连徐将军的夫人都不认识?我们夫人是圣上亲封的诰命,也是太子g0ng里徐良娣的母亲,昨夜奉诏入g0ng参加百菊宴,这会儿准备出g0ng回府。你以下犯上,把我们拦在这里,打算g什么?”

陆恒微抬眼皮,飞快地扫向她们三人,见徐夫人头戴钿钗,穿着诰命夫人的礼衣,神情倨傲,不怒自威,斥责他的侍nv容貌俏丽,身姿婀娜,另一个侍nv却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身材b她们高大,腰身也粗上不少,不由满腹狐疑。

“g0ng规森严,凡有人员进出,都需登记在册,在下不过是在例行公事。”他对着徐夫人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为了唬人,自报家门,“在下是昌平侯的嫡子,今日多有得罪,请徐夫人见谅。”

徐夫人嗤笑一声,冷言冷语道:“我和侯夫人是多年好友,常去侯府做客,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克si了亲生母亲的陆……陆什么来着?”

陆恒没想到她和尚氏交好,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忌惮,沉默片刻,道:“在下陆恒。”

他走向那个低垂着脑袋的侍nv,道:“按照人情,本该痛快给夫人放行,可按照规矩,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昨夜办过g0ng宴后,贵妃娘娘丢了几件宝贝,着我们仔细盘查,夫人当然不可能偷j0狗,但底下的侍nv有没有见财起意,在下就不敢打包票了……”

徐夫人难以置信道:“怎么,你要搜我们的身不成?”

陆恒假传贵妃娘娘的懿旨,担着天大的g系,无异于将自己b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这是江宝嫦的请托,他不得不做。

非但如此,还得做得漂漂亮亮。

他咬咬牙,寸步不让:“夫人放心,在下着人去请几个老成些的嬷嬷,必不教夫人难堪……”

“放肆!”那个模样俏丽的侍nv上前一步,抬手掌掴陆恒的面门,却被他眼疾手快地钳住手腕,痛叫出声,“啊!”

陆恒甩开侍nv的手,皮笑r0u不笑地道:“在下秉公办事,请夫人和这两位姑娘配合一些。若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在下自当负荆请罪。”

徐夫人拧眉瞪着陆恒,怎么也没想到他如此难缠,心里生出几分不安。

若是换做往日,她受了这样的轻慢,怎么也要到贵妃娘娘跟前告上一状,给他点儿颜se看看。

可今日情形特殊,不好节外生枝……

徐夫人心念电转,做出副和气的样子,道:“贤侄年少有为,说话做事都很有章法,并不像传闻所说的一样蠢钝,我拜会你母亲的时候,一定要在她面前好好夸一夸你。”

陆恒目光闪烁,露出贪婪之相,道:“不怕夫人笑话,在下这个亲从官看着光鲜,俸禄却实在微薄,底下又跟着这么多弟兄,吃饭、喝酒、赌钱、逛花楼,样样都要用银子,整日拆东墙补西墙……”

徐夫人的模样越发和气,道:“是我考虑得不周了,碧桃……”

叫碧桃的侍nv手腕又红又肿,疼得抬不起来,陆恒又站在徐夫人的左侧,向一直低着头的侍nv摊开手掌。

那侍nv实在没法子,低头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把碎银子,想了想又拽下一枚成se上好的玉佩,抬手递给陆恒。

陆恒见侍nv的手粗糙宽大,虎口带有厚茧,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猝然发难,翻掌为爪,擒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掏向裙底。

侍nv骇得连连后退,怎么也挣不开他的钳制,疼得额角生汗,竟然并指如刀,还起手来。

徐夫人气得直发抖,叫道:“快住手!快给我住手!混账东西,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薄我的侍nv,眼里还有王法吗?”

电光石火间,陆恒已与侍nv过了几十招。

侍nv穿着窄裙,行动受限,陆恒又拔剑出鞘,将一把纯钧宝剑舞得出神入化,很快占据上风,一脚踹向她的心口。

侍nv像风筝一样飞出去一丈之远,仰面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无力再战。

陆恒追上去,以剑尖抵住她的喉咙,挑起下巴,看见一张清俊英武的脸。

他抬脚踩向她的下身,抵住异物残忍地碾动几下,在凄厉的惨嚎声中,转头看向徐夫人,轻笑道:“你说她是你的侍nv?到底是谁目无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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